第85章

門房告訴蘇綠檀，他們沒有替方寶通傳。

定南侯府的人基本都不待見方寶了，門房也是有眼的，自然不會幹得罪蘇綠檀的事。

蘇綠檀笑一笑，夏蟬打賞了幾個錢給門房，便去了千禧堂，把今日的事稟給趙氏。

雖然門房沒有替方寶通傳，但是蘇綠檀相信，以方寶的手段，肯定能把消息遞進去，而且沒打算攔著方寶跟趙氏通上話。

去千禧堂的路上，夏蟬憤憤的，不過礙著在外面，沒指名道姓地說，只低聲指責了方寶幾句。

都鬧這樣了，方寶還想著來哄騙趙氏，太不知好歹，蛇蠍心腸。

蘇綠檀搖頭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怪得了誰？”

夏蟬輕哼道：“還好沒進來，否則老夫人一心，這事都白費勁了！”

蘇綠檀冷笑道：“你也太小瞧了些。”

夏蟬不解，皺眉看向蘇綠檀，只聽得主子道：“府裡人再怎麼厭惡方寶，也總有幾個心裡向著的，又或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擰著眉頭，夏蟬道：“老夫人不會還吃的虧罷！”

蘇綠檀手上著帕子，步履端莊，道：“這就不知道了。”

說話間，就到了千禧堂，蘇綠檀進去之後，同趙氏行了禮，告訴，東西大部分都討回來了，下午就清點回府，只有一樣估著要遲些，宅子已經空出來，葉家那邊也打點好了。

躺在羅漢床上的趙氏，面微微發白，聽蘇綠檀說完這些，慢慢地坐起來，靠著迎枕，手裡還抱著個填充了決明子的枕頭，有淡淡的植香氣，眼神有些閃躲，先是開口道：“綠檀啊，辛苦你了。”

眼尾一抬，蘇綠檀約聽出了一點異狀，淡淡地“哦”了一聲，道：“是辛苦，不過是老夫人不濟，這是小輩該做的事。”

臉一紅，趙氏有些愧，稍稍低頭，不安地扯著帕子，言又止。

趙媽媽在旁重重地歎了一聲，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到底還是抬起頭對上了蘇綠檀的眼睛，趙氏道：“綠檀，寶……”

蘇綠檀早料到了，冷冷靜靜地道：“方表妹來了？”

趙氏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了，眼睛一紅淚又泛起來了，著眼淚道：“綠檀，你沒做過母親，你不知道養大孩子的心，我知道寶這孩子變了，可到底是跟我脈相連，又跟我一起待了那麼些年，我哪裡一下子就捨得下？剛才有人來稟過我了，說相見我最後一面，不說別的，就只跟我道個別，我想見見……”

蘇綠檀是沒做過母親，但是當過姐姐，都說長姐如母，趙氏的心不是不能諒的，再者這還是趙氏的事，才不會過分地控制。

蘇綠檀雲淡風輕道：“老夫人想見就見，實在不必問我的意思。”

愣愣地抬頭，趙氏道：“你不惱？”

蘇綠檀搖首道：“孝敬您是小輩該做的，畢竟老夫人生育了侯爺，給了我一個這麼好的丈夫，我現在只是做我該做的。我再不喜，也不至於發脾氣。不過我有一句話還是要對老夫人說，您可想清楚了，若真是見道別見最後一面，也是人之常，可若不是的，方表妹還生了別的心思，您提前把大夫著。這病再發作起來，還不知道是如何。”

趙氏心口一痛，蘇綠檀說的話正說到心坎上去了，怕方寶耍心思，更怕真的是只能見最後一面。

猶豫了一下，趙氏道：“綠檀，要不我見的時候，你也來，有你鎮著，也省得我做糊塗事。”

趙媽媽實在忍不住了，話道：“老夫人，您這就已經是糊塗了！”

蘇綠檀一笑，起道：“好，您要見方表妹的時候，著人來喊我便是。”

趙氏神複雜，等蘇綠檀走了，才喃喃道：“綠檀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以前沒個三兩句都跟我頂來著……”

趙媽媽歎息道：“從前你待夫人也不好呀，奴婢說了，你別怪奴婢多。從前老侯爺在時，你也管束地太多了，侯爺長大娶婦，小倆口的事你也太手，從他倆婚第三天起，你就跑去攪和。後來親不到三年便要送妾侍過去，換了哪家的媳婦能得了？

其實夫人是個好相與的人，只要別人待和和氣氣的，對誰不也笑臉相迎的？夫人還有一點好，邊那幾個丫頭，待都是忠心耿耿，還不是因為夫人真心地待們好，不像表小姐那樣，只是拿小恩小惠去暫時哄騙人家。這回替表小姐遞話過來的人，咱們院裡可有一個？也就只有浣洗院使的丫鬟婆子，不曉得事真相，花些銀子好打發罷了。”

趙媽媽再不多說，出門去安排見方寶的事了。

趙氏低著頭，把趙媽媽的話往心裡過了一遍，從前這些話是聽不進去的，近來大不如從前，神也衰弱許多，倒還真覺得有些道理。

其實趙媽媽還說掉了一樣，蘇綠檀除了在趙氏針對的時候會張牙舞爪了些，再就是趙氏傷著鐘延的心的時候，會到討厭趙氏。

夫妻同心，即便是鐘延的母親，蘇綠檀也容不得趙氏傷害的丈夫。

……

午時過後，蘇綠檀吃過午膳，歇了會兒起來，就聽夏蟬說千禧堂的丫鬟來傳話了。

蘇綠檀讓夏蟬先打發那丫鬟回去，收拾一下便過去。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蘇綠檀就從榮安堂出去了，剛到千禧堂坐下，就聽丫鬟進來同趙氏傳話，說葉夫人來了。

趙氏大喜，讓丫鬟快快去請。

蘇綠檀抬眉道：“葉夫人來了，方表妹一會子來跟面了是不是不太好？”

趙氏當然也知道，所以道：“先讓寶在耳房裡等一等，我跟葉夫人說過話了，再見不遲。”

蘇綠檀輕笑一下，沒有說話，趙氏的打算，肯定不了。

丫鬟先奉著茶進來，接著葉夫人就也來了，這回的臉好看得多，帶著淺淺的笑意。

葉夫人的笑容雖然淺，趙氏也滿足了，多年分在這兒，終究是愧對了好友，對方能原諒，就很高興。

蘇綠檀主讓出位置，坐到葉夫人對面去，讓離趙氏更近一些。

趙氏還在吃藥，有些虛弱，跟葉夫人說話的時候，語氣弱弱的。

葉夫人也有些心了，沒有說太多的重話，只道：“我來還有一樁事想跟老夫人說清楚的。”

這稱呼就生分了，趙氏心裡不舒服，也就直接說出來了，道：“你還和從前一樣我，這樣子像什麼樣子？”

葉夫人不肯，扭開頭道：“先把孩子們的事兒料理清楚了再說。”

趙氏不解，道：“還有什麼事？”看向蘇綠檀，道：“可是還有什麼了？”

葉夫人道：“你外甥還沒來見你？”

趙氏道：“正說要見，等見過你了，我再見最後一面，好回蘇州去了。”

葉夫人克制著脾氣，聲音平緩道：“那我來的趕巧了，老夫人你要真惦記我們這麼多年的分，就當著我的面，見一見你的好外甥，我知道都怎麼編排誹謗我家小子的。”

趙氏心口一，很是忐忑，眉頭鎖道：“寶說，只是來跟我辭別的。”

葉夫人深吸一口氣，道：“既是辭別，老夫人要不介意，我聽一聽也無妨。既要走了，就當是了了兩家的孽緣。”

趙氏沒有一口答應，莫名地害怕著。

葉夫人又道：“不管說什麼，老夫人不喊我，我絕不面。有些事，也不好信一面之詞是不是？”

趙氏點點頭，死死地攥著帕子，道：“好，我這就人去把找來。”

這一回，趙氏還存了點微弱的希。

過了半刻鐘，丫鬟挑簾把人帶進來的時候，蘇綠檀和葉夫人都已經進室坐著了，次間裡開始靜悄悄的，接著有料窸窸窣窣的聲音，想是丫鬟們都被打發出去了。

再過了一會兒，就有了淺淺的哭聲，漸漸的，哭聲就大了，蘇綠檀和葉夫人一聽就知道是方寶在哭。

方寶著實厲害，哭了半盞茶的功夫，沒哭累，裡面的人都聽累了。

蘇綠檀心中不屑，但也早有準備，葉夫人卻是把不恥都表現在了臉上。

次間裡再次靜了下來，方寶開始說話了，聲音微啞，甫一開口，說的倒真是些離別前的話，一時認錯道歉，一時叮囑趙氏好好吃藥保重。

趙氏聽得眼淚嘩嘩的，問方寶將來的打算。

方寶泣道：“本來我一心一意想和葉家小郎君一段滿姻緣，現在鬧這樣，除了做姑子這一條，我還有什麼路可走？”

趙氏猛然抬頭道：“你這意思……可是有什麼苦衷？難道是你繼母從中作梗？”

方寶輕輕擺頭，道：“繼母是待我不真心，但那葉家小郎君，也委實輕薄，相看的時候，竟然……竟然……”再說著，便泣不聲了。

室裡的葉夫人氣得渾發抖，險些要衝出去，被蘇綠檀給拉住了。

一會子趙氏肯定要細問方寶，編的謊話越多，破綻也就越多，到時候葉夫人再出去對峙，也才有話說。

正在此時，鐘延也往千禧堂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