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眼近觀，在瞻月樓之下是一狀如金蟬的小譚，旁邊建有亭臺樓閣倒是打發時間的好去。

而此時這亭子已經被人占去，石案上擺著一架古琴，琴弦輕撥，清淡若虛的音彌散在空中，竟是有種居幽山之，當真是幾分飄然灑，天人合一的道家禪意。

飛燕閉眼傾聽了一會，猶自微微佩服。都說音如心境，從音里往往能聽出那彈琴者的品xing。就好比驍王也是彈得一手好琴，可是那琴音卻太過剛，就算是纏綿悱惻之音，也是qíng深里帶著勢不可擋的霸氣。

可是樓下的那位，長指輕挑，音調清淡，怎麼聽都應該是個淡薄名利的世外高人。可是……飛燕卻是心知這樓下正在彈琴的妙閑道長可絕不是跳紅塵的無yù仙人，他的心思城府絕對不下于霍尊霆。

這一首曲子，飛燕記得清楚，乃是前朝的“思故人”。這曲子里倒是有些典故，前朝的月牙與飛白乃是一對好友，可是飛白卻是被心存異心的叛軍所俘，卻寧死不肯投降效忠與叛軍，結果被殘忍殺害。月牙聞聽好友遇難的消息，琴于好友被害的灘涂，三日悲歌作曲一首，追憶昔日二人的qíng誼，緬懷好友的大義凌然。

此曲因著音域越甚寬，極難彈奏，是以流傳并不廣泛。可是這妙閑彈奏起來卻是行云流水一氣呵。也難怪他能培訓出一群聾啞樂師，還真是個通音律的高手。

只是此時此地，這曲子便是有些微妙了。是前朝名將之后，父親在世人的眼中乃是因著抵抗霍家逆賊而英勇赴義，可是作兒的卻是辜負了父親的清譽，反而嫁給了霍賊之子。

這聲音越來越哀怨的曲子與其說是緬懷，倒不如說是無聲的鞭撻來得更切些。

飛燕著那琴的妙閑，心也是略略有些慨，有些思緒起伏。

不過并沒有下樓。此時在伯夷驛館，彈琴絕不是興致所至，而是有所謀圖，那聲音倒像是引著魚兒上鉤的餌，卻是不知這白飄逸，如仙人一般的男子要釣的，是哪一條大魚？

飛燕并沒有等得太久，不消片刻，那西樓便有衛宣氏的有侍下樓，走到那亭子，請宣鳴上西樓一敘。

那宣鳴上樓之前，眼微抬，微微瞟了飛燕所立的軒窗一眼。只是此時，那一直聆聽著他音律的伊人早已經不再窗前，只有窗前的竹片遮簾在微微晃……

到了晚上的時候，伯夷王宮里的廚子已經烹制好了帶有伯夷當地特的食，準備款待驛館的貴客們。

這些到訪的貴客里有一半的淮南的名流，飛燕都是以前見過的。待得大家到了大廳，飛燕被請到了主桌后，各的食俱是端了上來。

只見那羊刷了醬料烤好后，切了薄片堆碼在了芭蕉葉上。不知名的皮大果子被攔腰切斷，果ròu與米飯混著香料與蝦ròu蒸填滿在了果殼里。當地特產的小青辣椒切小段燒出了噴香的大江魚頭，還有當地的特食滿滿當當地擺在了桌子之上。

當地人喜好用手抓飯，用刀切ròu。不過驛館的吏倒是心為漢人時節準備了銀箸。

而那衛宣氏更是自帶著整套的象牙包銀嵌著寶石的調羹玉箸，在搖曳的燭里更是珠寶氣。阿與公主的也很氣派，久在北地，這等名流云集的場合，經歷得也是了些，生怕自己了底氣，見衛宣氏的做派，趕有樣學樣地命自己的侍拿來同樣寶氣bī人的餐。

寶珠見那阿與便是不順眼。竟是勸自己的側妃改嫁給丈夫的貨，天下也是難尋到這樣恬不知恥的！當下也不甘示弱，從驍王府里帶出來的可是宮里進貢的餐，那碗筷俱是拉了金，盤花的工藝jīng巧得很，豈是這些個淮南土豪所能比擬的？

不過飛燕卻是抬眼向了一旁陪宴的伯夷，只見凈手之后，便是用一種特殊的樹葉拭了雙手，面前并無筷箸。想起自己先前看過的圖志，忽然想起一事，便是決定鄉隨俗，命寶珠手氣餐，又讓一旁的伯夷侍端來漂浮著皂角的小銀盆，凈手之后，也學著的樣子手起溫潤的米飯送口中。

此舉一出，滿場的淮南眷皆是有些瞠目。阿與更是差點笑了出來，心道，竟是這般的沒規矩，放下了大齊貴的段，去學那蠻夷的做派？

雖然也算是“北戎”，算不得漢人，可是自從嫁給了樊景后便是極力漢化，禮儀做派都是有模有樣，因著對此敏著，看到了飛燕此舉更是鄙薄不已！

若是旁人做著作，難免略顯鄙，可是飛燕四肢纖長，袖里出的玉腕輕轉，兩只玉鐲叮咚相撞，當真是悅耳養眼。加上神態舉止落落大方，毫無矯造作之，倒是完全被這伯夷的食所吸引吃得很是投。

這不由得讓陪席的伯夷看得頻頻點頭。這些年與淮南jiāo好，過來伯夷游玩的吏眷不，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如這驍王側妃一般，遵從了伯夷的禮節行事。而如今看來，那些個眷倒是有些造作了。

這個驍王的側妃還真有些武將之妻的風范！

看到這，笑著言道：“到底是王妃，還真是有些不同，下拭雙手的葉子乃是香螺葉，在手上再去抓取米飯食用乃是我們伯夷當地的傳統，因著米飯乃是大地之母的奉獻，當虔誠地用手捧食，混合了淡淡的香螺葉，味道更是鮮，側王妃可是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飛燕笑著說：“果真味道鮮清冽，伯夷族對食可真是頗有些獨到之。”

這邊與尉遲飛燕說得熱絡，一時倒是冷落了往常乃是頭等貴賓的南麓公夫人。

衛宣氏在一旁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象牙箸，心知自己此行可算是棋逢對手！

第118章

而那阿與公主此時也是明白飛燕里的深意，一時間那華貴的筷箸握在手里也變得不甚自然了。

不過衛宣氏的反應倒是很快，微笑著放下手里的象牙箸，對飛燕笑著說道：“還是妹妹聰慧，發現了這食的玄機，要不然豈不是要錯過了？”說完也是依著樣子凈手后，用葉子拭雙手，然后抓飯來食。

有了這兩位淮南貴婦牽頭，其他的婦人們也不好再矜持，也紛紛效仿，一時間這大堂里倒是其樂融融。

晚飯完畢，便是伯夷當地的沐浴風俗了。因為明天是王的吉日，所以前來祝賀的賓客都要頭一晚去伯夷當地的圣域泉沐浴更，到了第二日剛放亮時，慶典便開始了，再沒有沐浴的時間了。

這里的泉水乃是冷泉，當地人都是洗慣了的，不過為了照顧著中原人的習慣，用卵石堆砌的小池子里也是倒上了溫熱的水。

這里的子都是生得水靈，皮得宛若初生一般，據說都是因為常常在這圣域泉里沐浴的緣故。

寶珠生怕側妃又是要鄉隨俗，去洗那冷泉，連忙說道：“側妃可不能拿自己的子開玩笑，那冰冷的泉水可是萬萬洗不得的！”

飛燕自小就是與一般的孩喜好不同，對于妝一類的不甚喜好，以前的侍鴛鴦也是個習武的丫頭，自然是對于穿打扮一類的不甚在行，可是這寶珠卻是不一樣，對于首飾胭脂一類的jīng通得不得了，連帶著也是通的jīng細，經常被人艷羨得直夸會打扮，其實這哪里是會打扮，全都是侍寶珠功勞罷了。

原先，飛燕是很不喜這寶珠的，只覺得不過是驍王安排在邊監視自己的耳目罷了。可是慢慢的時間長了，倒是很喜歡這小丫頭的xingqíng，算起來也是跟敬一般的大小，可是cao持張羅事qíng卻是出出著gān練老，雖然先前也是充了驍王的耳目，可是每次背地里過了話兒，再見時，小臉總是要紅一紅的，可見也是個心底善良的姑娘。

現在，飛燕與驍王之間的關系大為緩和，寶珠倒是了件頭痛的差事，與飛燕的關系愈加親近。

所以看到寶珠這張兮兮的模樣，飛燕便是忍不住打趣道：“天已經轉暖，就是洗洗冷泉又有何妨？倒是今兒晚上，可是不要貪涼，打開門窗。要將房門關些，此地有個風俗，若是孩家夜里留門，便是邀約著男家之意，到時，可別半夜被俊俏的伯夷男子上了chuáng！

寶珠原先就是被伯夷當地走婚的習俗驚嚇到了，此時再聽飛燕之言，便是全當了真的。只瞪著眼兒，捂著口道：“那……那可是如何是好！”

等到沐浴歸來，準備休息的時候，飛燕好笑地看著寶珠指揮著侍們竟然將那小樓下的方桌搬到了樓上然后用它擋住了房門。又在桌子上擺了兩個大花瓶，若是有人推門qiáng，那麼花瓶肯定會倒下。

這樣的機關真是讓飛燕好氣又好笑，可是既然是自己的言語嚇到了這小妮子，自然便是讓一通的擺設尋了心安便好。

這整個瞻月樓的外圍都是有伯夷守衛，而飛燕獨居的小樓更是有肖青與薛勇帶領jīng兵把守，便是cha翅也難飛著院中。

夜就寢時，飛燕睡在屋里，而寶珠就在外屋的小榻上睡下，方便著側妃夜里起夜喝水。

換了個陌生的地方難免著輾轉難以睡。

飛燕躺在chuáng榻上，一時想著驍王此時應該還在書房里俯首埋案，便是角微微翹起，從白山出走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除了樊景意外的男子會心如斯。

那個男人像一把鋼刃，不管不顧是直直闖自己的心，竟是連抗拒也是抗拒得不得。

屋外不知什麼時候下了雨，靜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反復側躺了一會，飛燕坐了起來，屋的那頂鶴引香爐兼起夜照亮的功用。雖然只是點微弱的小火苗，在夜時，卻也方便不。

“寶珠……”飛燕出聲輕喚侍，準備起喝些水，可是一兩喚了兩聲，外屋毫無靜。

這寶珠素來是機靈的，從來都不貪睡，跟在自己邊這麼久，只要是驍王不在自己房里時，有時未出聲去喚，只是下地而已，寶珠都會醒來利索地起，今兒這是怎麼了？

突然，飛燕嗅聞到了屋子里，除了侍點燃的熏香外，還有一子特殊的香味……那時追夢糙的味道！

當初鄧懷表演駕馭土龍，給土龍灌的就是這種迷藥！

可是……為何自己嗅聞到了這麼濃烈的追夢糙卻依然清醒？飛燕尚且來不及思索，那門口的桌子卻微微搖晃，那花瓶應聲從桌子上滾落，落到了厚厚的駝絨地毯上。

有人潛了瞻月樓！

這是飛燕的第一個直覺！想要出聲喚人，卻不知道這樓外還有多人中了迷藥，就算出聲求救，樓下的侍衛上樓時，自己恐怕也是被歹人加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