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已經臘月二十,距離放年假,發紅包也沒多長時間了。
當此時也,發生一點兒小,應該不要,畢竟,還有紅包在那兒吊著呢……
朱見深暗暗尋思。
衡量再三后,他去了錦昭獄。
~
昭獄暗,還充斥著各種古怪難聞的氣味兒,可謂是將臟差詮釋到了極致,
畢竟能進這里的人,無不是犯了大罪過。
不過,有一監牢例外,這算不上多好,但最起碼正常,監牢相對整潔,且有被褥厚實。
汪直已在這里待了一年有余;
人又瘦了些,但個頭卻長了不,都趕上懷恩了,只是常年不見,顯得面憔悴、蒼白。
‘嘩啦——!’
鎖鏈打開,正在被窩貓冬的汪直聽到靜,揚起脖子瞧了瞧,這一瞧,瞬間變了臉。
他忙從被窩爬出來,甚至連服都來不及穿,只著一小,上前叩頭行禮:
“奴婢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吧。”
朱見深擺了擺手,錦指揮使拱手退下。
汪直被貞兒調教多年,年紀雖小卻機靈的,從當初那床被子,他就知道皇帝肯定不會殺他,甚至還會用他,只是不知什麼時候啟用。
但顯然,眼下已然到了啟用他的時候。
天子可不會在年關將近的喜慶時間段,來昭獄這種晦氣的地方,來則必有安排。
“謝皇上。”汪直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一副任憑置,絕無怨言的模樣。
朱見深不噗嗤一樂,“你這小家伙兒倒也機靈,先穿上棉服再回話。”
一句小家伙兒,瞬間讓汪直心頭大定,他忙稱是穿,而后恭敬道:“請皇上示下。”
朱見深威嚴道:“朕問你,以后可還敢再那般魯莽?”
“奴婢……”汪直深吸了口氣,沿用當初貞兒教他的話:“奴婢只忠于皇上,至于其他……相比忠于皇上都要讓步。”
汪直沒回答,卻也回答了:我是為了維護皇上,才那般魯莽,相比維護皇上,魯莽與否并不重要。
朱見深笑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汪直。
汪直真若沒了銳氣,那便也失去了作用。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這是奴婢的職……”汪直話到一半倏地頓住,摒棄了套話,選擇實話實說:“是貴妃娘娘教的。”
貴妃娘娘還說了,對皇上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欺瞞……汪直將這些奉為金科玉律。
朱見深緩緩點頭,神溫和:“你很不錯,以后不用在這兒待著了。”
汪直略一愣怔,旋即蒼白臉激地通紅,終于,不用在這暗無天日的昭獄過活了。
“奴婢叩謝皇上隆恩。”汪直砰砰磕頭。
“好了,起來吧。”朱見深轉過,“隨朕走。”
“奴婢遵旨。”汪直爬起,亦步亦趨地跟在皇帝后。
…
朱見深依舊讓汪直在馬監任職,并進了一步,讓他做了掌司。
這已經是個實權職位了,再往上,就是提督太監,再上是監督太監,然后……就只剩下馬監掌印太監了。
汪直到底年齡太小,還需要時間磨礪,不過,朱見深對這一顆棋子期甚深,甚至于后續的路,都給其鋪好了。
這些汪直并不知,他只知道皇上這是打算培養他。
“奴婢定不負皇上栽培!”汪直雙手接過任免令,抖著聲音承諾。
朱見深笑了笑,“過年時回來一趟,貴妃娘娘時常念叨你。”
“奴婢…遵旨。”汪直嗓音有些哽咽,又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朱見深幽幽嘆了口氣,自語道:“但愿你能如你說的那般,別讓朕失。”
朱見深忍了十年,也經營了十年,這十年來的步步為營,讓他備了真正跟臣子掰手腕的能力。
也是時候,展現他的實力了。
“這些年來,他們終究是太安逸了啊……”朱見深冷笑,“場風氣是時候整頓、重塑了。”
吁了口氣,他揚聲道:“傳萬安進宮見朕!”
…
次日,早朝。
皇帝上朝,群臣行禮,一切都和往日無甚區別。
年關將近,朝堂氣氛也變得輕松,甚至歡快起來。
隨著一聲‘眾卿平’,群臣起,各自回班站好,一副和氣融融場面。
但,有一人除外。
萬安!
老家伙愁毀了,這次皇帝代他的差事……可真夠拉仇恨的,他有預,這要是說了,以后自己的名聲可就要盡毀了,盡管他本也沒什麼好名聲。
可這次過后,他甚至會在華一朝的史書上臭名昭著。
僅是想想,他就頭皮發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萬安始終不敢冒頭,以至于朝會都快結束了,他都沒站出來說話。
他想拖過去,但……有人不同意。
“萬卿!”
“啊?臣,臣在。”萬安著頭皮出班。
朱見深神不滿,眼神威脅:“朕觀你一副魂不守舍,患得患失模樣,可是有言想諫,卻不敢言?”
群臣見狀,目一下子全集中在萬安上。
“臣,臣……”萬安頭都快炸了,他深知一旦說出所謂諫言,他必將自絕于文,且永無翻可能,但……不說,他可能馬上就會卷鋪蓋滾蛋。
支吾片刻,他一咬牙,決定一條道兒走到黑。
“回皇上,臣卻有言要諫!”
朱見深神立刻溫和下來,含笑道:“但言無妨!”
萬安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他名聲夠臭了,不迎合皇帝,這個兒他本做不下去,索也豁出去了。
“皇上,自大明立國,迄今已有百余年,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明的員……越來越多。”
萬安沉聲道:“就目前而言,大明的各個機構已然呈臃腫之勢,員過多不但使朝廷財政支出過大,且也養了員懶散的格;
正所謂,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
既然說了,萬安也沒了顧忌,叭叭個不停……
這是事實,科舉每三年一次,按規矩,中了進士就是了,舉人也有做的資格,
雖說這時代科舉進士難得,但每屆都有百余人,最多的時候甚至有數百人中進士的況;
科舉三年一次,但兒可不是三年一換啊,甚至大多數況,都是干到死。
這百余年累積下來,大明的僚機構……已到了不得不減的地步。
換言之,大明公司該裁員了。
萬安叭叭完,拱手道:“臣懇請皇上,簡大明員,優勝劣汰……”
“皇上萬不可聽信萬安一人之詞!”吏部尚書尹旻率先出班,對萬安的言論嗤之以鼻,“萬安所言,乃大謬也。”
朱見深臉耷拉下來,淡淡道:“尹卿有何高見?”
“皇上,試問哪個員不是十年寒窗苦讀,歷經層層考驗,才得以仕為?”尹旻拱手道,“當然,臣非是為員說話,而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著想。”
他侃侃而談:“文人士子如此付出,好不容易做了,卻被輕易削去位,付出和回報嚴重不對等,長此以往下去,怕是……都無人做了;
到那時,誰人幫皇上治理江山社稷?”
“臣附議!”戶部尚書楊鼎出班,“萬尚書這話貌似有理,實則危害甚深,自古人多好辦事,何曾懶散之說?”
閣劉吉也出班道:“將大明員比作和尚,這是員們的侮辱,亦是對皇上的侮辱。”
刑部尚書陸瑜附和:“臣附議,員的俸祿并不高,大明繁盛昌盛,稅收屢創新高,這一點支出不痛不,有何打?”
這話對也不對,明面上員俸祿是不高,但員的實際收并不低,哪里來的不痛不?
這些,群臣都知道,但都不說。
兵部尚書白圭,更是直接扣帽子,挑刺兒道:“萬尚書拿和尚說事,可是有影暗喻之嫌?”
太祖做過和尚這事兒,并不是什麼。
主要是老朱出太低了,他倒是想給自己形象‘添磚加瓦’,但難度實在太大,淮西的眾將領,誰不知他朱重八的啥出。
于是乎,老朱索就擺爛了,常以我本淮右布自居。
認為,這樣反而更能襯托出自己奉天承運!
基于此,兩版太祖實錄對朱元璋的貧苦出,都沒有經過任何化。
“萬安其心可誅,還請皇上皇上圣裁!”
“請皇上圣裁!”
聲討萬安者前赴后繼,個個恨其骨,這可真是刨了祖墳了。
真若推行這一政策,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要麼卷鋪蓋滾蛋,要麼兢兢業業卷死同行,要麼對皇權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總之,絕不會好。
萬安對此早有預料,并不到意外。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有人會幫他說話。
朱見深說話了,他必須說話,萬安就是個引子,這麼大事兒只能他來頂。
“諸位卿的擔憂甚有道理,然,萬卿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朱見深道,“大明員過多,這是不爭的事實……”
見群臣要集爭辯,朱見深忙話鋒一轉:“當然了,事關重大必須慎之又慎。”
他一副笑瞇瞇模樣,允諾道:“諸卿莫憂,朕定會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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