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約好的小飯館看到陸景修時，沈唯忽然很難過。

這是一家裝修得很是清新文藝的小飯館，麵積不大，隻有四張桌子，牆壁全刷了寧靜雅致的灰藍，天花板上飄著雲朵，心養護的綠植擺放得錯落有致。桌子是白橡木的，上麵放著黑的土陶花瓶，一大束矢車正開得燦爛。

陸景修就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邊，看到進來，激地站起來，朝出比矢車還要燦爛的笑臉。

他笑得燦爛，也笑得有幾分和局促。

沈唯也對他報以微笑。腳下卻不自頓了頓。怕了，有些害怕了。

接下來的談話，對陸景修來說一定不會愉快。他滿心歡喜地等著，滿心期待的挑了清新可的飯館，以為這會是一次甜的會麵。

要辜負他的歡喜，辜負他的期待了。

沈唯著頭皮走到桌子前，陸景修已經把椅子給拉開了。沈唯下上的大，陸景修地接過來，幫放在椅背上。

不會有比陸景修更更周到的男友了。沈唯鼻子有些酸，恨自己。

其餘三章桌子坐的也都是年輕的，黑膠唱片緩緩轉，的音樂在空氣中流。

就連菜都是陸景修事先預約好的，五道菜，都是沈唯吃的。

沈唯心中，笑容更加傷了，“景修，你怎麽知道我吃這些？”

“找人打聽的。”陸景修眼中含著笑意，“沒有弄錯吧？”

“沒有。”沈唯低下頭，無法麵對陸景修溫的眼神，“謝謝你。”

“那多吃點。”陸景修笑道，“你太瘦了，再胖一些才好過冬啊。”

“哈！”沈唯忍不住笑起來，“要儲存脂肪嗎？”

“是啊。胖一些抗寒。”陸景修也笑，給沈唯舀了一勺蝦仁豌豆，“來，多吃點。”

氣氛太好。沈唯找不到由頭跟陸景修說那些話。

今晚的燈格外和，沈唯扭頭看看窗外。窗外有月亮。月真。隻可惜，這份很快就要被破了。

陸景修會恨嗎？一定會吧。

飯吃完了，沈唯仍然沒能找到機會。吃飯中途，借口去洗手間結了賬。

雖然賬單讓有些痛，但心裏卻舒服了許多。

陸景修去買單的時候才知道沈唯已經結過賬，臉上馬上出懊惱的神，“哎，怎麽能讓你買單呢。”

“都一樣啊。”沈唯笑著催他，“我們出去走走吧。”

再困難也必須開口了。必須把事講出來。即便被陸景修鄙視憎恨。

“好啊。”陸景修衝沈唯一笑，“外麵的月很，我們散散步吧。”

飯館就在學校附近，兩人緩緩朝學校裏麵走。

深秋的晚風帶著寒意朝他們撲過來。風裏有燒烤攤上烤的暖香，也有行道樹微微泛苦的木香，還有大量機車製造出的尾氣味道，混雜在一起，是都市裏特有的煙火氣。

“景修，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沈唯終於鼓起勇氣。

不敢側頭，不敢看陸景修。隻是一徑朝前走。的雙手`在大口袋裏，張得發抖。

“什麽話？”陸景修仍然帶著笑。

夜真。和心的孩子這樣並肩而行，看著滾滾紅塵裏來來往往的過客，有一種奇妙的滿足。

“我，其實，那天，在食堂……”沈唯結結的組織著詞語。

陸景修一直沒有說話，沉默而安靜地聽沈唯把話說完。

沈唯最後一句“對不起”落音的時候，兩人正好走到校門口，兩雪亮的燈照在沈唯臉上，的頭發失了，瞳孔卻格外明亮。明亮而焦灼，充滿痛苦和不安，定定看向陸景修。

陸景修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覺。他現在像溺水的人浮在水波上，半沉半浮之間，馬上就要失去最後的意識。

痛嗎？似乎也不覺得痛了，神經能有些麻木了，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你說點什麽吧，你罵我吧？這樣我會好一些……”沈唯難極了。陸景修的樣子讓心如刀割。

嫌過他煩的，嫌他太粘人，現在看到他睜著一雙失焦的眼，好像沒聽懂的話一樣，一副呆滯的樣子，心裏又難得要命。

傷害了他。到底還是傷害了他。

“景修？”沈唯哀求地看著他，忍不住手去拉他的袖，“你還好吧？”

“我？”陸景修恍惚地笑了一下，“我還好啊。”

“哦！”沈唯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捂著臉哭了起來，“對不起，景修，真的對不起！”

心的愧疚無法言表。沈唯沒臉再站在陸景修跟前，可是也不能離開，還沒得到陸景修的原諒。的罪責沒有得到衝洗。

“好了……”陸景修的眼眶也酸熱起來，他抬起手輕輕了沈唯的頭，“沒事了。你……不用自責。其實，其實我……”

其實我也有覺。我也知道你可能沒那麽喜歡我。

然而這句話陸景修怎麽也說不出口。他哽咽起來，21歲的大男孩，沒有辦法麵對他人生中的第一場。失敗的。

陸景修的安讓沈唯有了希，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陸景修，手拉住他的袖，“景修，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右側一直背對著沈唯和林彥深，似乎站在路邊在等人的男生突然發出一聲嗤笑，那笑聲尖利刺耳，充滿了不屑和鄙視。

伴隨著這聲嗤笑，他緩緩轉過來。

隨即，他揚起下傲慢地抬手，一個被扁的空易拉罐破空而去，狠狠砸在了路邊垃圾桶的金屬外殼上——扔偏了。

沈唯被嚇了一跳，認出這個嘲笑的人是誰以後，愣住了。林彥深？！他在這邊站了多久？他都聽到什麽了？聽見苦苦哀求陸景修的原諒了？

他站在燈的死角，剛才過來的時候本沒有注意到他！

沈唯呆呆看著林彥深。眼中還蒙著薄薄的淚霧，燈下顯得弱無助，格外的楚楚可憐。

林彥深也凝視著。他的臉繃得的，眉目之間有一無法形容的戾氣，仿佛即將出鞘的刀劍，仿佛憤怒到極點，痛苦到極點。

突然，林彥深猛地扭頭，在沈唯和陸景修的視線中揚長而去。

陸景修自然也認出了林彥深，見沈唯還愣愣盯著林彥深的背影，陸景修突然輕聲問：“你喜歡的人，是他對不對？”

“啊？”沈唯又是一驚。

“上次在雲縵酒店大堂，他拉著你，問你要不要跟他走。”陸景修咧自嘲般一笑，“我真傻，其實那時候我就應該明白的。”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唯唯,那時候,你為什麽不跟他走？”

校園裏的夜和外麵不太一樣。了煙火氣，多了寧靜和恬淡。天空中是一滿月，清亮的月灑在校園並不寬闊的馬路上，給所有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

林彥深沒有注意到夜，也沒有注意到月。

他的心被憤怒和痛苦塞得滿滿的，那翻湧的緒如一團烈火，幾乎要將他燒灰燼。

他站在路邊等人，沒想到會聽見沈唯和陸景修的私房話。

沈唯在說什麽？在求陸景修原諒。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沈唯也會哀求，也會示弱，也會服，也會撒！

“景修，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這麽無助的聲音，這麽可憐的聲音，帶著點鼻音，沙啞又魅，是在求另一個男人。求陸景修！

哦，是兩人吵架了是嗎？陸景修生氣了，所以求他原諒？

真沒想到陸景修的地位這麽高。竟然能讓高傲的沈神放下段，語央求。

林彥深一直以為陸景修就是個備胎，沈唯退而求其次的備胎。今天聽到這些對話，他才憤怒而心痛的發現：他自己才是備胎！

在他麵前，沈唯何其矜持何其氣。從來聽不見半句話，即便錯了，即便道歉，你也休想聽到撒服。

放他的鴿子，故意不回微信晾著他，親熱完玩完了提上子就不認人，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私下裏，在陸景修麵前卻又是流淚又是拽人家胳膊的，低三下四，毫無尊嚴，毫無骨氣！

一手雙標玩的真溜啊！服！不得不服！

林彥深氣得快要炸，邊卻沒有任何泄憤的東西。後悔剛才沒有衝過去把陸景修暴揍一頓，好好出一口惡氣。

憤怒地繞著校園走了一圈又一圈，林彥深才疲憊不堪地走到晚亭，一屁坐在長椅上。

已經很晚了，周圍沒有一個人。隻聽見秋蟲在草葉裏發出枯燥的鳴聲。

林彥深抹一把眼睛，狠狠在子上把手幹淨。

活了這麽大都是順風順水，沒想到最大的跟頭會栽在一個生上。他都覺得自己太可笑太智障了。

沈唯。林彥深在心裏用力默念著這個名字。將它肢解一筆一畫，一點點拆吞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