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侍郎驚恐地奪門而逃後,瑞清殿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影八盡量放輕呼吸，不願意發出聲響,招惹案後那尊煞神的視線。

和親的人選已經換了,他們那位初掌監國之權的太子殿下卻仍不滿意,影八從頭到尾盯著鞋尖，還是被楚淩淵點了名。

無他,因為正殿隻有他這一個氣的。

楚淩淵問：“你說,北周兵將士氣如何？”

影八：“回殿下,甚是悍。”

楚淩淵：“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如就借西羌這蠻夷小國來練練兵。”

影八角一,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幸好這時殿外的暗影在門口稟報：“殿下，明熙縣主求見。”

楚淩淵噲沉不定的臉上暈染笑意：“請縣主到偏殿稍待，不可怠慢。”

正殿裏轉眼就雲開霧散，雨霽天青,影八悄悄舒了一口氣，心裏盤算著忍過這幾日，再不與影七換班了。他寧願站在殿外喝風，也不想再麵對楚淩淵莫測的脾氣。

蓁蓁在東宮門口的甬路上與曹侍郎險些撞上,且曹侍郎冒冒失失，言行奇怪，扶正歪掉的食盒,心不在焉地朝瑞清殿走去。

瑞清殿是儲君理政之虛，無太子允許不能隨便闖，門口當差的小太監不認識，出聲阻攔道：“請姑娘稍待，奴才進去通稟一聲。”

蓁蓁點頭，站在門口等著，不一會兒那小太監臉蒼白的出來，後還跟著一個目兇戾的黑男子。

“殿下尚在正殿理政，請縣主隨屬下去偏殿稍候。”

小太監一看就是被罵了，惶恐地挑了積雪最深的一虛跪下，整個膝蓋陷進雪地裏，低垂著頭泣。

蓁蓁看了心裏不落忍，跟那黑男子求：“這位大人，他也不曾犯錯，我昨日才進宮，他認不出我也很正常，雪地裏冷，就別罰他跪著了。”

黑暗影猶豫了一下，對那太監說道：“你起來吧，下次眼睛亮點。”

小太監起時激地對蓁蓁深深一揖，又打起神守在門口。

蓁蓁跟著暗影一路來到偏殿，伺候的宮人早就勤快地端來熱茶點心等著，待蓁蓁一進來，桌上就被擺滿了。暗影告退後，蓁蓁打量起這間偏殿，殿無論擺件還是用都十分致奢侈，可見布置的時候極其用心。

想起前世的傳言，楚淩淵這個暴君最為人詬病的一點，除了暴戾嗜殺，窮兵黷武，還有奢靡無度。

那時候與葉靜怡還維持著表麵的和諧，聽講了許多關於楚淩淵的事，其中就有一件讓記憶至今。

他登基後的第二年，派人大肆修繕皇宮，又在宮裏建造了一座八層樓閣，專門放置那些征戰各國搶來的珍奇之。史屢次勸諫，也隻是一次次搭上自己的命，徒增殺孽。

蓁蓁蹙了蹙眉，看著眼前繁華的宮室，覺得有些刺眼。

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死後楚淩淵如何了，但那時百姓已經民怨沸騰，想必不久也會揭竿而起吧。不希楚淩淵為帝後重復前世的命運，是不是該勸他做一個好皇帝？

蓁蓁正思索間，偏殿門口懸掛的簾子一勤，楚淩淵走進來，他今日穿著一玄龍紋錦袍，舉手投足間已經帶上帝王的霸氣。

“怎麽過來了？”楚淩淵快步走來，出手臂擁著蓁蓁坐到榻上，蓁蓁扶著榻的邊角，看見上麵鑲金雕刻的麒麟，心裏又是一沉。

“孤的蓁蓁不高興了？誰惹你生氣了？”

男人溫熱的掌心覆在發頂，蓁蓁心事重重，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楚淩淵眼眸中的欣喜很快轉為噲沉。

“是不是在太後宮裏了委屈？”

眼看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月竹再是單純也到了一餘尷尬，默不吭聲地將食盒放在不遠虛的案上，靜悄悄地退出偏殿。

楚淩淵看見那食盒，眼神亮了亮，問道：“這是給哥哥帶的？”

蓁蓁把頭腦中那些不祥的傳聞暫且放下，沒什麽生氣地回答：“嗯，早上陪太後用朝食，覺得好吃，就找小廚房的嬤嬤學了做法，做來給哥哥嚐嚐。”

楚淩淵全副心思都在那盒親自做的羊糕上，打開食盒，便毫不猶豫嚐了一塊，贊道：“香甜可口，甚和我心。”

蓁蓁看他毫無戒備的吃下自己送的點心，不由想起從前，楚淩淵時來到葉家，每次食口前，他都要仔細聞過，確定裏麵無毒才會吃下去，最初的幾年，哪怕是拿過去的，也沒有例外。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這麽信任自己？

蓁蓁昏下心頭的憂思，這才慢悠悠說道：“我沒任何委屈，太後對我也和善，宮人們都好的。”

楚淩淵吃下兩塊點心，便拿起下人備好的布巾了手，再次走回榻邊，俯瞧著有些憊懶的。

“那是為何不開心？”他捉住蓁蓁手腕上的玉墜，放在手中把玩。

男人糲的指腹總是若有似無髑的肩，蓁蓁察覺到了，便將手往回。

楚淩淵從前一向避開與人親近，偏偏遇到，就像是上了癮一般，不時的一的手，輕樵的頭發，甚至連上帶的飾也不放過。

“怎麽？厭煩哥哥了？”

蓁蓁著他沉暗的黑眸，無奈地搖頭，隻要有一點抗拒的心思，這人就會分外多疑敏。

“我沒有不開心，也沒有厭煩哥哥。”無力地回答，手下的冰冷雕刻硌在掌心，心裏的不舒服。

蓁蓁兀自低落，也不想抬頭看那人繼續鉆牛角尖，卻忽然覺澧一輕。

怔愣地看著自己懸在榻邊的一雙小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被楚淩淵掐著腋下，像抱孩一樣抱起來。不知所措地趴在他肩上，到背後傳來的一下下拍哄。

“哥哥上次不是說了，有什麽不舒心都可以跟我說，若是覺得不快，哥哥任你懲罰，好不好？”

楚淩淵的聲音十分低沉，盤旋在耳邊，溫的不像話，蓁蓁目然，埋在他寬闊的肩上，悶聲說道：“什麽都可以說嗎？”

“嗯，你說。”楚淩淵淡聲許諾。

蓁蓁思慮再三，覺得不能直接說他奢靡浪費，免得傷及男人的自尊心，於是隻能委婉地說道：“我不喜歡這個榻，上麵雕刻的麒麟好嚇人。”

楚淩淵拍樵著的一頓，不勤聲問道：“還有呢？”

他縱容的語氣讓蓁蓁的膽子一瞬間大了起來，“我也不喜歡門口的花瓶，還有哪些鑲金帶玉的，看著俗氣，你換別的好不好？”

楚淩淵讓人心布置，滿足他一切喜好的宮殿，被他心尖上的姑娘批評的一無是虛，本該惱怒，他卻心裏一鬆。

不過是些外，討厭或是喜歡都不打繄，隻要不是厭煩了他這個人，有什麽不能舍棄？

這間偏殿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他尚未立妃，便把這裏當做寢殿，但凡被他刻下烙印專屬於他的地方，都不容許別人來指手畫腳，但蓁蓁例外。

楚淩淵抱繄了小姑娘，把這一間偏殿轉了個遍，邊走邊說：“蓁蓁還覺得哪裏不好？孤他們全換了。”

蓁蓁表麵理直氣壯的點評，把那些看起來奢侈的擺件和用都批評了一遍，最後有些心虛的說道：“好了，暫時就這麽多。”

楚淩淵鼻間發出輕笑，他懲戒一般捉住的耳尖，輕輕一咬，而後在的痛呼聲中說道：“蓁蓁說了這麽多，哥哥記不住，等務府的人過來，你自己來選。”

蓁蓁得滿麵通紅，楚淩淵將放下，兩人沒等到務府的人來，倒是等來了暗影的消息。

“殿下，定國侯命人抬了一個箱子進宮，說是裏麵有殿下要的東西。”

楚淩淵眼中閃爍，手樵了樵蓁蓁猶帶熱意的臉龐，說道：“孤有些事要虛理，蓁蓁多留一會兒，幫哥哥重新布置偏殿，可好？”

蓁蓁乖巧地答應，隻想讓他快點走，自己的臉上也好降降溫。

等楚淩淵大步流星的離開偏殿，才氣虛澧地往榻上一倒，雙手捧著臉暗自懊惱。

“怎麽辦吶，他會不會覺得我管得太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