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朝天子第八十二風起
在很多年以后,監察院開始重新梳理慶國十年初秋的那件大事時,還是有很多問題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院長范閑從東夷城回京時,沿途所遇到的東夷義軍突襲,究竟是朝中有人刻意放出的消息,還是說只是一種巧合?
畢竟能夠掌握小公爺行蹤的,似乎只能是監察院部的高級員。
而老院長回鄉養老的旅途中的達州,卻偏偏在那個時候變得燈火通明,變得殺意盈天,這是巧合還是……天意?或許是后者,但是那時候天空早已變了,監察院二的報員便沒有縝地追究下去。
但至在達州城辦理公務的刑部員們,并不知道當時的夜城之外,還有一長列黑的監察院車隊,更沒有人知道,所有朝們視之若鬼,恐懼不已的陳老院長就在車隊之中。
他們只是領了上峰的暗中命令,花了足足一年多的時間,用來追緝一位欽犯,至于這位欽犯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他們所擁有的全部線索,就是那名欽犯的武技習慣,曾經用過的容,至于這三年里,這位欽犯究竟變什麼模樣了,誰也不知道。
或許就是天意吧,讓陳萍萍遇見了達州里這一次圍捕,也正是因為陳萍萍悟了天意,這才在達州城中止了自己的歸路,重新回到了他本應該一世呆下去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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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達州的一切,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談起。而且不僅僅是關于達州。
那時節,范閑還在海邊冥思苦想四顧劍所傳授地意志,苦荷大師留下的小冊子,味霸道真氣的質,猜測陛下修行霸道功訣到了極致,究竟會不會對造難以承擔的負擔。他在看濤生濤滅,自以為世間一切如昨。春花已開過,秋月正當空。他是天下第二人,正得意之時,覺得一切都不是困難,一切都可以解決。
然而世事早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一天是七月初的一天,整片大陸都被一年里最熾熱的太籠罩,慶國京都也不例外。三皇子李承澤雙手捧著一本書籍正在認真地看著,汗珠從他清秀地臉上滴落下來。當年世上最年輕的青樓老板,在經歷了宮變以及無數地流之后,終于將那份掩之不住的戾,轉化了與年齡不合的穩重與堅毅的心志。
三皇子李承澤已經為了一位年,一位待人有禮,孝悌俱備的年,一個任何人都挑不出太多病的年。讓他在這短短五六年里發生了這麼大變化的人,是兩人。一位是他地父皇,一位是他的老師他的兄長范閑。
面對著皇帝陛下的時候,三皇子小心翼翼,絕不行差踏錯,一般的事實,太子哥哥和二哥的死。讓李承澤很清楚,父皇是怎樣恐怖的存在,雖然這兩位兄長在后期也曾經想過要害死他,他們的死對于李承澤來說是天大地好事,然而面對著父皇時,他的心依然止不住地散出了寒意。
因為害怕,所以恭謹,所以絕不犯錯。這三年里,李承澤甚至與范閑見面都了,只是把自己關在皇宮之中。偶爾才能通過母親那邊。知曉一下先生做了些什麼。
李承澤也怕范閑,這位不能宣諸于眾的兄長。因為在他青春期最關鍵的日子里。他一直跟隨著范閑,看著范閑以一位臣子的份,怎樣在江南與京都里面的權貴們啟戰爭,并且獲取了最后地勝利。而范閑手中的教鞭與冷冷的目,更是讓他不敢犯錯。
范閑對于三皇子真正的影響,在于他讓三皇子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會為什麼,從而才真正地扭轉了他的。
三皇子李承澤將來必定是要為慶國皇帝的人,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人,所以他要對這個天下更好一些,而不再像當年那樣,為了一些銀子,為了一些現實而短暫的利益,還要花那麼多晦的心思去奪取。
天下是我的,將是我地,我何必還要去折騰他?這就是范閑教給三皇子,而三皇子深以為然地信條。
宮醒兒年歲已經漸漸大了,當年青的小丫頭漸漸展開眉眼,生出一份人地來。此時醒兒在旁邊替殿下打著扇子,皺眉看著殿下流著熱汗,還在不停看書,心中不有些憐惜。
宜貴嬪此時正在寧妃的宮里說著閑話,整座漱芳宮沒有太多閑人,醒兒看著殿下的年英俊模樣,眼漸漸迷離起來。
李承澤明顯到了這份目,角微翹笑了笑,卻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只是輕輕把手放到手,了醒兒的手指尖。
他的這份笑容,與范閑還真的很像。
“要不要先歇歇?”醒兒臉蛋兒微紅,輕聲說道:“這大熱的天,陛下又不會來……”
李承澤認真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都是先生開的書單,大部分是都是當年他從北齊拖回來的經典,我今年之必須看完,還要寫筆記給他審。”
他苦笑說道:“若是不過關,母親又要打我了。”
醒兒咬了咬下,說道:“小公爺如今在東夷呢,哪里管的了這麼多。”
京都叛事平之后,陛下雖然沒有去除范閑這個先生的份,但范閑也極單獨去見三皇子,三皇子也不再經常胡鬧出宮。這兄弟二人都知曉,三皇子便是眼下慶國真正的儲君,皇帝老子不會愿意這位儲君是在范閑的教育下長。而更愿意是自己一手調教。二人為了避這個忌諱,也只好減了見面。
雖然范閑極來漱芳宮,但他對于三皇子地課業修養訓練卻依然沒有停止,在江南的時節,范閑已經給三皇子講了很多故事,這三年里依然是開了很多書單,要求三皇子必須通讀。
平日公務繁忙之余。范閑也會出時間來審看三皇子的讀書筆記,對于他來說。這也是重中之重,慶國的將來如果是放在李承澤的上,他當然希李承澤能為一位仁君,哪怕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但至能把自己的家業看護好。
每年年節的時候,范閑一家都會宮,那個時候就是他審看三皇子功課地時節。而經常地,漱芳宮里便會聽到教鞭呼嘯的聲音,以及三皇子忍痛地聲音。
宮醒兒的神態有些不尋常,很明顯已經為李承澤年后的第一個人,當然,李承澤也是的第一個人。一聽到小范大人的名字,醒兒的眼中便有些不忍,不平說道:“小范大人也是的。不就手,一點兒分寸也不講究。”
當年范閑第一次宮時,便是帶著范閑四去逛,四去拜,這些年相下來,宮醒兒倒沒覺得在宮外無比強大地小范大人有什麼可怕。只覺得那廝依然是當年的清秀年輕人,所以言語間并不如何恭敬。
偏生李承澤卻是很怕范閑,苦著臉說道:“為這事兒,他敢和父皇頂,母親也站在他那邊,我能有什麼輒。”
話雖這般說著,但他并沒有什麼記恨的緒,反而幽幽出著神,嘆息道:“很久沒有出宮了,也不知道先生在東夷城辦的事如何。”
說到此節。便是醒兒的臉上也不煥出一些神采。笑著說道:“小范大人出馬,哪里會有辦不妥的事。這些宮里就在傳,說東夷城的事已經定了,大殿下馬上就會領兵過去。”
三皇子自然知曉如今朝廷里的頭等大事,想到先生替朝廷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心頭也不有些與有榮焉地覺,點點頭說道:“如果我也跟著去就好了。”
年的臉上忽然散出一種思念的覺,說道:“我這一世最快活的日子,其實就是兩段在宮外的日子,一是與思轍那小子辦抱月樓,二就是當年被先生拎到江南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再出宮。”
任何人在他長的過程中,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一位強大地同做為自己斗的目標和模仿的對象,哪怕是生于皇宮的皇子們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的要比民間的年們早許多。
而李承澤在青春期初始萌的階段,眼前近便有兩座大山需要他去仰視,一位是父皇,一位是范閑,然而慶國皇帝陛下的強大,卻帶著一生人勿近,親人也勿近的冷漠,倒是范閑的強大,才真正有些煙火氣,帶著一份執拗地、簡單而直接地親近。
所以三皇子很思念范閑。
漱芳宮外傳來聲音,還來不及通傳,一位太監首領已經佝著子進了殿。醒兒皺著眉頭看了那位首領太監一眼,在三皇子地后輕輕地一福,沒敢失了禮數。
來人是姚太監,如今皇宮里的首領太監,深得陛下信任地近臣。李承澤瞇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里覺得有些怪異,不知道什麼事需要此人親自來此,問道:“姚公公,有什麼事?”
姚太監是一個極知道分寸的人,雖然他是陛下的親信,但他知道自己面對的三皇子是如今宮中唯二的兩個男人之一,是將來的陛下,所以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才和聲說道:“廷有椿陳年案子正在查,有些事和殿下有關,不得已前來煩擾殿下。”
李承澤的眼瞳微,毫無疑問,他是一個聰明人,從這句話里探到了太多的信息。陳年案子?與自己有關?自己長年居住在深宮,真正與自己能著邊的案子能有什麼?而且什麼樣的案子,居然會驚擾到自己?
抱月樓?不可能,當年范閑憑著此事把二皇子打殘。是經過了陛下的首肯地,如今自然不可能舊事重提,更何況以自己如今的份,沒有誰有這個膽子去扯那件事。
李承澤眼中的神采微斂,知曉了廷在查什麼——三年前京都謀叛,宮中大,三皇子與宜貴嬪寧才人都被在含殿。而就在那樣張的關頭,居然宮有人想要刺殺李承澤。如果不是他手中有范閑親手制造的喂毒匕首,只怕早就已經死了。
事后宮宮外關于這件事都有些疑,因為當時太子已經控制了宮的局勢,為什麼會做出這樣沒道理的事?人們又以為是二皇子做地,可是在事后的調查中,也沒有查到其中地關聯。
李承澤自己對那件事的記憶尤其深刻,當然也想查出究竟是誰想殺死自己。只是監察院查了很久,也查不到任何線索。
而范閑有一次私下對他說過,此事不要查了,于是三皇子便忍住了心頭的憤怒,不再去理會,因為他知道先生一定是嗅到了什麼風聲,才會不幫自己查下去。
而……廷居然現在會查這件事?
對于自安危的關注,對于想謀殺自己兇手的憤怒。與對范閑的信任,在三皇子的腦海里斗爭了片刻,他拿定了主意,搖著頭說道:“當日嚇地不輕,什麼都記不得了。”
“煩請殿下隨老奴去畫個像可好?”那兩名太監被李承澤殺死后,尸首在中被快速的焚燒。當日宮變里死的太監太多,以至于如今竟還是沒有人知道刺殺三皇子的刺客究竟是誰。姚太監看了三皇子一眼,恭謹說道。
李承澤的眉頭皺了皺,嗅到了一古怪的意味,說道:“我還要看書,這種小事,既然我沒事,就不要理會了。”
“那如何能行?殿下乃天家貴胄,竟然有人敢對殿下生出不臣之心……陛下盛怒,下旨徹查此事。”
李承澤瞇著眼睛看著姚太監。心想父皇又想做什麼?如果他真的盛怒。那這三年里他又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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