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便是三年。

賀宗緯推開門，走到了老史房有些荒破的庭院之中，看著滿園地胡春景，四搭著地綠枝葉，不自嘲地搖了搖頭。

之所以他一直住在這間老史府中，因為他對這里有，而且這座府邸對他地人生而言，代表了許多極其重要的意義。賀宗緯第一次真正地踏上慶國地舞臺，正是慶歷五年前相爺林若甫辭一事。

賀宗緯“偶遇”相府謀士吳伯安之妻，打抱不平，往都察院告狀，又“偶遇”相府殺手，再“偶遇”二皇子及世子李弘，一番機緣巧合之下，恰好順了慶國王朝當時的大勢所趨，竟是生生地扳倒了宰相林若甫。

因守孝而錯過了春闈的賀宗緯，其時還是一介白丁，在眾人眼中以匹夫之力，而扳倒了一代相，他的名聲在那一刻便響亮了起來。在讀書人的心中，沒有人再僅僅把他當與侯季常齊名的京都才子，而是將他看了有大志，堅毅的了不起人。

也正是借著林相垮臺的事件，賀宗緯第一次得見圣，從那一天起，他便被陛下的氣度心深深折服。而也就是那一天，皇帝陛下也看中了這位年輕的讀書人，一道圣旨，令他了都察院，了一位史。

過后幾年，賀宗緯在各方勢力之間周旋著，最終功上位，為了慶國歷史上最年輕的門下中書大學士，風頭之盛，一時無二。當然，那是因為所有人都不會拿那個人來與他進行比較，即便他是賀大學士，可在慶國萬千人心中，那個人永遠是獨一個，高高在上的一個。

而那個人在賀宗緯的心中，則是一片影，這片影飄在他的頭頂，遮住了他人生里的無限清，只留下一片寒――那片影就是范閑。

當賀宗緯因為林相一事，而獲得了士子們的口稱贊時，范閑已經揭破了春闈弊案，讓朝廷十五位員，包括禮部尚書在，都了死人，更何況還有殿前那一夜的詩。

當賀宗緯還是都察院一名普通史的時候，范閑已經是監察院的提司大人，得陛下在皇宮之前，杖打史，而那些史都是賀宗緯的前輩以及上司。

當賀宗緯終于迎來了人生最彩的一刻時，范閑卻依然只是輕蔑地看著他，一手抓著監察院，一手抓著庫，然后如今又替慶國抓回來了東夷城這一大片土地。

自己是才子，對方是詩仙。自己是大學士，對方是澹泊公。最關鍵的是，自己只是一個貧苦人家的苦孩子，而對方是陛下的私生子！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范閑都死死地著他，得他快要不過氣來了。賀宗緯看著前的春園，看著那些胡生長，卻沒有人打理的草枝，陷了沉默之中，他知道這一世，無論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是無法超過那個人。

賀宗緯緩緩閉上了眼睛，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對自己的能力和心志有極強的信心，也不認為自己比范閑差到了哪里，只是命運早已決定了這一點，又有什麼法子？

……

……

聽說監察院那位小言公子家里養了幾條惡狠狠的狗，得沒有任何朝廷員敢上門，聽說范閑家里養了無數護衛，只要有人敢死皮賴臉地上門送禮，統統打出府去。賀宗緯府上養不起狗，也養不起人，但是卻養出了一張黑臉。

為了保持自己公正清廉的形象，賀宗緯付出了許多，而且他不可能像監察院里那兩個人一樣不講道理，既要推了賄賂，又不能讓對方覺得心里不舒服，所以賀宗緯也很累，至他認為自己比范閑要累多了。

朝廷員的俸祿不多，只有監察院同級員食俸的三分之一，加上賀宗緯又一味清廉立名，所以要維持府上的支出便有些困難，雖然陛下知道他家貧苦，也曾讓廷賞賜了不金銀用，但是京都來往總是太貴，以至于賀宗緯如今最心的，并不是京都府孫敬修，而是這園子到底要不要花銀子來修葺一番。

賀宗緯苦笑了一聲，心想誰知道如此風的自己，為了這些風又付出了多？自己不像范閑，有那麼大一間庫養著，有書局和院支持著。

但說來奇怪，生活越是清苦，賀宗緯的表越是平靜，心里越來愉悅，似乎是有一種痛苦的折磨，才能讓他真正清楚自己的存在意義。

他要替朝廷做大事，他要為真正的一代名臣。

賀宗緯的眼睛越來越亮，看著夜里的春園，一言不發，只是在心里想著，范閑今天果然去了孫府，明天門下中書議事時，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樣的姿態？先前宮里太監帶來了陛下的口諭，讓他的心定了些，卻也是更黯然了些。

“必須要覓個別的法子。”賀宗緯在夜風中低下頭來，什麼大事，什麼一代名臣，在范閑的威之下，他首先要保證在陛下死后，自己還能活下去，所以在陛下死之前，他必須要讓范閑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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