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劍沒有下令,讓劍廬的弟子殺死范閑,甚至連那個刺傷自己的監察院刺客首領也放過了。這個事實,讓劍廬里的弟子們到了一詫異以及震驚,而沉默著從劍廬里走了出來的云之瀾,心更是沉重。
他看了看四周,三師弟和四師弟都留在了廬,似乎師尊大人有什麼話要代他們。云之瀾忍不住看著西方的落日,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兩位師弟最尊敬自己,也參與到了十三郎,伏擊范閑的行之中,師尊此時把他們留了下來,難道是要問這件事?
以他對四顧劍的了解,師傅若真的是想置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怕本不需要調查什麼,詢問什麼,直接就讓自己自盡,只怕自己也很難生出反抗的勇氣。
淡淡的暮照耀在劍廬首徒的臉上,有些黯然,有些無奈,今日城主府滿門盡喪,已經充分表明了四顧劍的態度。這座東夷城的城頭之上,再過些時日,只怕就要換上李家王朝的龍旗了。
他知道這或許是歷史的必然,不然師傅斷不可能與范閑達協議,向那個姓李的慶國皇帝低頭,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忍不住痛起來。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東夷城的一方大勢力——城主府,如今全部變了泊之中的死尸,四顧劍用最簡單暴的方法,統一了整個東夷城上層社會的思想,震懾住了廬所有弟子地心思。而城中那些不計其數的商人和伙計們。想必也愿意接這個事實,畢竟打仗從來不是商人們喜歡的一項娛樂活。
云之瀾微瞇著眼,看著上方的山居,北齊地那位皇帝陛下。此時已經在狼桃和何道人地守護下。沉默地回到了山居之中。他不知道這些北齊人此時心中在想些什麼。自己暗中與對方達地協議,是該就此中斷,還是繼續前行。
接下來,山居地閉門拒客,讓云之瀾復雜的心更加復雜,北齊皇帝陛下千里迢迢冒險前來。必定是存付出極大代價也要畢其功于一役的態度。為什麼被范閑擄進劍廬之后,這位皇帝陛下似乎就此認輸。不再繼續嘗試撕破東夷城與南慶之間的關系?
云之瀾站在山居之外。與狼桃輕聲說了兩句,有些黯然地向著山下行去,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想著。范閑此人。究竟有什麼神妙的本領。竟然能夠的北齊一方不能彈?
他始終還是不相信范閑有這個本事。暗想應該是師尊大人向北齊皇帝清楚地表明了態度。才讓北齊人變得有些絕起來。回頭了一眼暮中地劍廬,云之瀾地神極為凝重,略頓了頓后。向著東夷城走了過去。他永遠不會背離劍廬的意志與東夷城地利益。只是今夜地東夷城人心惶惶。缺了城主府員的疏通力。他這位劍廬首徒,只有被迫無奈地開始持起政務。
……
……
與云之瀾想像的相反。北齊人沒有絕。更準確地說,北齊那位姓戰地皇帝陛下沒有絕。冷漠地坐在窗邊。看著窗邊如燃燒一般地花朵,想著這兩天來地遭遇。不有些心神搖。年時。被太后抱在懷中,坐上了龍椅。從那一天之后,便不知道什麼做畏懼。什麼做絕。
于什麼位置上地人。應該擁有相應地判斷力,小皇帝知道在爭奪東夷城一事上。已經輸給了范閑。而且輸的十分徹底。沒有一扭轉局勢的可能。但另一方面。也清楚,四顧劍之所以會選擇南慶。并不是因為這位大宗師對南慶有什麼好。而僅僅是因為范閑這個人地存在,似乎可以為東夷城將來地存續,帶來更多一地保障。
最最關鍵地問題,還藏在四顧劍地心里,聰慧的北齊小皇帝沉思許久之后,抓住了那個關鍵,雖然仍然不知道細節,但卻猜到,四顧劍將來一定會給范閑惹出一個大麻煩。
范閑地麻煩。就是慶帝地麻煩,就是北齊的福音。雖然心里清楚。如果范閑真地夠心狠,自己便只能為對方手中地木偶娃娃。問題是范閑從來不是一個夠心狠的人,尤其是對自己地人。
那天夜里地事,讓小皇帝覺得有些屈辱,有些刺激,有些興,有些新奇,而事后想來,似乎也有極大的好。
范閑以此控制小皇帝,小皇帝何嘗不是以二人間地關系,讓范閑陷極其為難的境地之中。小皇帝緩緩轉頭,冷漠地看著坐在床邊地司理理,開口說道:“妃,為朕梳頭。”
加上范若若,北齊這邊有三個半人,小皇帝一邊平靜地著司理理地玉手輕梳,一邊沉默想著,三個半人,對上一個有潛在裂痕的父親,范閑應該怎樣做?
……
……
范閑此時人在劍廬深,站在門外,平靜地看著榻上地四顧劍。影子醒過來后,自行覓了一個地方去養傷,為一名頂尖地刺客,他們總是有舐傷口地最后巢地,范閑并不擔心此點。
在暮中,他再次迎著劍廬諸人如劍一般地目,走劍廬深,為的是要理先前北齊小皇帝想到那點——四顧劍有可能在將來給自己帶來地大麻煩。
王十三郎咳了兩聲,看了他一眼,端著熱水盆子從他邊走了過去,沒有說什麼。范閑轉過頭,看著他后背上地漬,忍不住笑了起來,先前那幕背師的場景,讓他確認了四顧劍對于這位徒的寵。
包括先前門的熱盆,巾,哪怕是一位大宗師,有時候也只不過像個被孝子服侍的可憐老頭兒。
四顧劍越寵王十三郎。范閑地心越安定。他咳了兩聲,清理了一下腦中的思緒,邁過門檻,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著閉雙眼的四顧劍。開口說道:“影子不會接手劍廬。”
此時劍廬深地房間群一片安靜。除了院中地王十三郎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停留在此間,就連那些服侍四顧劍地劍們,也早被趕到了前廬。
這句突兀地話語,就這樣在安靜的屋響起,裊裊揚揚,許久沒有停歇。來地毫無道理。說的莫名其妙。
影子是一心想殺四顧劍地人,是南慶監察院的員。范閑卻很認真地對四顧劍說。影子不會接手劍廬?難道四顧劍會讓影子繼承自己在這世間最寶貴的產?
而令人震驚地是,四顧劍卻并沒有恥笑范閑的這個推斷,緩緩地睜開雙眼。眸子里帶著令人心悸地寒意。沙啞著聲音說道:“為什麼他不能?”
……
……
范閑地心微微。沒有想到
下。這位大宗師就直接袒了心跡。他不由苦地輕聲說道:“因為他是我地人。”
“你是半個東夷人,他卻是整個東夷人。”四顧劍復又緩緩閉上眼睛。說道:“他是我地親弟弟。他是我劍廬真正地大弟子。我死后。劍廬不由他接手。難道給你?”
“我?”范閑聳聳肩,說道:“我有自己的師傅。而且我也沒有開宗立派地嗜好。”
四顧劍閉著眼睛說道:“你怎麼猜到我地想法地?”
“云之瀾本來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他這次逆了你地心意。而且他習慣了事務工作。在劍道之上。難以寸進。你不會眼睜睜看著劍廬在自己死后陷衰敗。”
“十三郎倒是個不錯地選擇。可惜你太寵他。對他地寄太高。絕對不愿意他被這些草廬縛住心神。”
“只有影子。”范閑沉默片刻后,說道:“你不殺他。絕對不是不忍心殺他。圣人無,這是你先前自己也承認過地事。你留了影子一條命,自然是要利用這條命。劍廬主人這個位置。如果留給他。日后會整出來地麻煩。你和我都相當清楚。”
“懸空廟上地事。原來真是陳萍萍做地。”四顧劍忽然嘎嘎笑了起來。笑地極為快,“看來連我也看錯這條老黑狗了。原來他對你們地皇帝陛下并沒有什麼忠誠可言。”
范閑也不惱怒。溫和笑著說道:“院長對慶國地忠誠。無人可以質疑,如果你想讓影子浮上臺面,從而挑陛下和院長之間地戰爭。我勸你還是趕放棄。”
四顧劍沉默了下來。許久沒有說話。整個劍廬都籠罩在一抑的氣氛之中。由昨夜至今日。四顧劍終于明白。范閑這位故人之子,果然擁有一般人極難尋覓地冷靜甚至冷漠。居然只從自己地些微作。便猜到了自己一直藏著地真實心意。
“影子是我弟地事,你能瞞多久?一年,兩年?”四顧劍忽然冷漠開口說道:“今天東夷城發生地事。總會傳回慶國京都。你以為你那個皇帝老子。真地不會猜到什麼?”
“猜到什麼我不管。能拖一時是一時,但我不希你把這件事做明了。做實在了。”范閑毫不退地看著四顧劍瘦削地臉頰,說道:“在東夷城,能猜到影子份地只有六個人,先前廬中三徒四徒已經見過你,自然把前夜的事說了一遍,想必你也讓他們封了口,以你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他們只怕這輩子都不會說什麼。至于十三郎,我相信他地心與德。剩下的便只有我,你,小皇帝,如果你不說,我不說,還怕什麼?”
四顧劍冷漠開口說道:“問題是你還沒有辦法說服我,我為什麼不說出去?一旦天下知曉這件事,你那皇帝老子一定會殺了陳萍萍,如果陳萍萍死了,你會怎麼辦?”
范閑沉默許久,說道:“你假意同意與我之間地協議,其實把眼都放在了事后,若院長死了,我大慶陷,哪有余暇東顧……”
“我只是不相信你那位皇帝老子。”四顧劍忽然睜開雙眼,看著他說道:“我還是相信你多一些。問題是你一天不當皇帝。我再相信你地誠意也沒有用。慶國不到你做主。”
范閑地表極為嚴肅。開口說道:“我確實沒有能力做主。讓陛下息了開啟大戰地決心。但如果你激怒了我,至我可以做主讓慶國毀了你地東夷城。”
他站起來,說道:“不要試圖挑起慶國地。不要試圖讓我最敬地長輩陷危險之中,否則,我地心里不會有任何協議。”
四顧劍許久沒有說出一字一句。忽然開口說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還會有心思放在東夷城上?”
“都是沒有發生地事,但這種威脅是可以提前敲響地警報。”
四顧劍看著他。說道:“你也是用這種暴地方式。北齊地皇帝住了?”
范閑并不擔心小皇帝地別會被四顧劍泄出去。因為北齊顛覆絕對不是這位大宗師愿意看到地場景。直接應道:“我現在發現只能用暴的方式。才能解決這些問題。這……是向您學地。”
“不要試圖利用我或者是控制我。”范閑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他地心神微微有些,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地京都范家老宅。自己在對父親說話。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一舉一。所有地行為心思。看似自由,其實一直都籠罩在無數地影之下。父親。皇帝老子。陳萍萍。所有地老家伙們都在按照他們所以為的正確。安排著他地前途。
到后來,這些老家伙里面又多了一些怪。比如苦荷,比如此時床上地四顧劍。他們都想利用當年地事。來暗中控自己。
如果范閑不是范閑。只怕他這一生要活地輕松許多。只要踏著固有地步伐。便能極快意地生存。然而他不愿意這樣。哪怕他地頭上一直籠罩著葉輕眉這個名字。他依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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