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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年》 第四十六章 三人行

人行,必有我師。

范閑、小皇帝推著四顧劍,安靜地離開了大青樹,沿著長長的直道,走了東夷城最繁華的街巷之中。先前一直在青樹下稍息的旅人們,早已經被驚的四散離去,慢慢將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傳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此時,還沒有太多人發現這位坐在椅上的殘疾人究竟是誰,四顧劍是東夷城的神祇,自然沒有多凡人見過。街上的行人,只是覺得這三個人的組合有些奇妙,兩個很清俊的年輕人,推著坐著椅上的殘疾人,看樣子不像是來進貨出貨的客商,也不像是慕名前來的旅游者。

范閑沒有理會周遭的眼,只是安靜地推著椅,目很自然地落在四顧劍的肩上,腦后,細細回味著先前那一刻,大青樹下所到的宗師境界。

他是一個好學習的人,當年押送肖恩返回北齊,也不曾忘了在途中向肖恩請教朝政之事。雖然他與四顧劍之間難言恩仇,關系復雜無比,極為微妙,可是既然這位大宗師愿意向自己袒這種境界,給他一個參詳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哪怕四顧劍這個舉的背后,藏著兇險的殺意,范閑依然不肯錯過,或許僅僅是這東夷城中的一天,他愿意把四顧劍當自己真正的老師看待。

三人中,就只有北齊小皇帝的境有些尷尬,似乎是四顧劍的客人,但實際上只是范閑手中的人質。此刻又像是純粹地伴游,無法會四顧劍與范閑之間沉默地心意互通,只能有些無奈地旁觀無語。

離開大青樹之后,四顧劍便再也沒有提過那些玄妙的字句,范閑也不再向他認真請教,二人就像是忘了先前說過些什麼,想要做些什麼,只是安靜而自在地在東夷城里逛著。在周遭行人們的注視目與竊竊私語聲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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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四顧劍所言。有很多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便不再去說。

走了一段時間,范閑或許是發現了小皇帝的不自在,微微笑著一眼,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小皇帝冷漠的臉上浮起一很牽強的笑容。

四顧劍帶著兩個晚輩。去了一些已經有些破舊的建筑。那里是很多年前葉家發跡的所在,如今卻早已轉了用途,住在里面地人們,肯定想不到當年地天下第一商。曾經在這些房間里生活過。

范閑知道四顧劍想告訴自己什麼,想影響自己什麼,卻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最后經達當年葉家的玻璃坊,他才輕聲開口問道:“您后來已經為了東夷城的守護者。為什麼葉輕眉……我的母親,會和五竹叔兩個人離開。”

范閑知道那段歷史,葉輕眉與五竹主仆二人離開東夷城后。沒有進四周地諸侯小國,而是不知從何探出了東夷城南、澹州城北。那片蠻荒原始森林,陡峭懸崖之間的一條道路,直接去了澹州。

那條道路似羊腸。似天階。極難行走。但終究是條道路。三年前的大東山之事,燕小乙便是借助這條道路。遁五千親兵圍住了大東山。事后,不論是慶國還是東夷,自然對這條道投注了無窮的熱與警惕,雙方在這條道路的兩頭布下了重兵。

范閑不關心這條道路,他只是關心當年葉輕眉為什麼會離開東夷城。因為在州地海邊,葉輕眉遇見了皇帝陛下,父親大人,陳萍萍那老家伙,從此開始了南慶四人幫地輝煌生涯。

“我那時候剛剛占取了城主府,劍廬剛剛開廬。”四顧劍坐在椅上,冷漠說著,但冷淡的話語里有些難以自抑的憤怒,“但你母親的離開,與我是否強大無關,僅僅與東夷城地強大與否有關……的心很大,要做的事,必須依托一個更強大地勢力,才能在這個天下鋪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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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顧劍回頭看了范閑一眼,寒聲說道:“而在看來,東夷城的力量不足以支撐地想法。”

范閑沉默地推著椅,心里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葉輕眉既然因為憐惜世人疾苦,而在東夷城選擇了現世及世,那麼這位曾經散發無窮芒的理想主義子,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這件事實踐的更完善一些。

東夷城雖然地海畔,聚集了天下地財富,但此地當年只是大魏的一個屬地,在大陸上地地位并不如何顯眼,最關鍵的是,東夷城的人們以行商為業,有余,執擰卻是稍嫌不足,若要開創大局面,用自己地理念去影響整個天下,東夷城毫無疑問不是一個好地選擇。

“為什麼不去北齊?嗯,就是當年地大魏。”這個時候,一直沉默地北齊小皇帝忽然了一句話,引得范閑和四顧劍同時看了一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朕總不能當一天啞。”

小皇帝之所以會沒有忍住問出這句話,原因也很簡單,在聽今天的故事之前,為北齊皇帝地年時對于當年的天下第一葉家,就已經有了極深刻的認識,對于那位姓葉的子,更是有佩服,后來親政之后,一力與南慶江南庫勾結,更是知道那個庫會對一個國度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所以憾,很好奇,為什麼葉輕眉當年不去大魏,也就是如今自己的國度,如果當年去了,也許范閑就生在上京城,也許北齊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艱難度日,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世間再也沒有范閑這個人。

范閑笑了笑,在四顧劍之前解釋道:“當年的大魏統有整個大陸,乃是封建腐朽勢力最集中的地方,雖然說革命應該去最困難的地方。但實際作起來,卻是很不現實地。當時南慶已經與西胡征戰多年,國勢初見起萌之態,卻只是偏居一隅,不怎麼引人注目,加上慶人開放剛烈,更容易接新鮮的事。所以母親當年選擇南慶,并不怎麼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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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話說完。小皇帝皺著眉頭。不悅地搖搖頭,心想這說的是些什麼混帳話,怎麼朕明明每個字都明白,加在一起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四顧劍看了范閑一眼。說道:“就是這個原因,離開了東夷城,去了南慶……橫,以為南慶那個世子爺會乖乖地聽的話,待南慶一統天下之日。便是改造天下之時……哪里想到世子爺最后也變了人間一條真龍。豈會容忍有人騎在自己上。”

這位大宗師最后難以自抑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夾著幾分快之意。范閑心中微怒,冷冷地盯著他。

四顧劍

意他的目。冷漠加了一句:“我時嘗過人間無數次險些喪命。扶養我的仆人媽。不知道死了多。所以一朝我大權在握,劍法初,進城主府之時,我便決意殺人復仇。卻被你母親阻了下來。”

“不過你母親既然離開了我東夷城,去了南慶,我自然就可以放手殺人。”四顧劍微微低著頭,說道:“一夜之間。我屠盡府百余人,一夜之間,我氣息大。境界始。”

“當然。從那件事之后。我和你的母親就斷了任何書信來往,就此陌路。”四顧劍輕輕地拍著椅的扶手。話語間不盡慨,不盡怨恨,不盡凌厲。

范閑微諷說道:“不要告訴我,事終究還是那麼俗,你不會也是我母親的傾慕者之一吧。”

四顧劍嘲諷說道:“就算長地再漂亮,能耐再大,在我眼里,還是大青樹下那個小丫頭,我對于變態的事沒有毫興趣。”

“我這一生,的只是手中地劍而已。”

……

……

話不投機半句多,范閑能明確到四顧劍中積許久的那怨意,或許是一種被拋棄后的孤獨覺,或許是這位大宗師看準了葉輕眉令人心痛的結局,卻無力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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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顧劍三次遠赴南慶皇宮,意行刺慶帝,卻因為皇宮里那位從不現的宗師級高手釋勢,而灑然歸去。因為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他地生命代表了東夷城無數的生命,可是他依然去了南慶,僅此一點,便證明了他地強橫。

為什麼四顧劍要行刺慶帝?以前的世人,或許是認為在南慶地威之下,東夷城如風雨之中的鳥巢,隨時可能覆滅,所以這位用劍地大宗師才試圖用個人地強大武力,去改變歷史的進程。

但今天聽了這麼多故事,看了這麼多葉輕眉在東夷城留下的痕跡,范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個不一樣地念頭,或許四顧劍要去行刺慶帝,只是因為他憤怒于慶帝沒有保護好葉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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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漸漸又變得沉默起來,范閑總不可能因為四顧劍行刺皇帝老子而向他表示謝,小皇帝也不可能在那兒自顧自地說朕今天游玩的很愉快,四顧劍的神也變得有些凜然不知喜怒,二人不敢去打擾他。

椅在東夷城的街道上碾著,咯吱咯吱作響,十分清脆清楚,似乎可以沿著長長地街道,一直傳到盡頭的海港,甚至傳到那些海船之上,再被這些船帶到這個世界陌生的其它地方。

范閑霍然抬首,雙眸里清芒微現,掃視著四周。將他從沉思中驚醒地,正是下那清晰地有些可怕地咯吱之聲,此時是白晝,他前兩天觀察中,應該是東夷城最熱鬧的時候,賣貨地商人,遠來的旅人,觀的客人們都會這里擁以發出嘈雜的聲音,為什麼此時,四周變得如此安靜,竟連椅的咯吱響聲,都能傳出去那麼遠。

他看著眼前的這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微微發白,心頭無比震驚。在他旁同時推著椅的北齊小皇帝,臉也微微變了,雖然這一生曾經見過無數次這種場景,可是今天忽然遇見了,依然到了驚駭莫名。

街道上空曠無一人,甚至連一點紙屑也沒有,有的只是青青的石板,一塊一塊地拼接至遠

所有的商人旅人,都在了街道兩側的屋檐下,跪在了地上,對著干凈無比的街道正中伏拜,紋

小皇帝知道這些異國的子民拜的不是自己,拜的只可能是椅中的這位大宗師,忍不住用疑問的目向四顧劍的肩膀,此時方才知道,原來四顧劍在東夷城子民心中的位置,竟遠比一位皇帝更為崇高。

沒有軍隊制,沒有開道,所有的人只是主地拜伏于地,向椅中的四顧劍行禮,就像看著他們心中的神,慢慢地走向街道的盡頭。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大宗師要死了,東夷城的人們沒有多人見過這位大宗師的真面目,但這兩年里,依然難免惶恐不安。

尤其是今天真的見到了椅中的大宗師,東夷城子民的心頭生出無盡傷,他們知道就是椅上的這個殘廢之人,用手中的劍,守護了自己的財富,自己的自由,自己家宅數十年的平安。

他們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愧,覺得這麼多年,都在劍圣大人的庇護下生存,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劍圣大人累了,也老了。

神祇漸漸老去,終將滅亡,就如此時街道對面的那,總有一刻會沉無盡的黑暗之中。

……

……

看來是大青樹下的一眼瞬間,終于傳播了開來,驚了整個東夷城的人們。他們知道劍圣大人終于出廬,并且來到了他們中間,所以他們才會拜伏于地,心生傷,做這次最后的告別,表達自己的恩。

范閑看著這一幕,心里卻有些微妙的疑,為什麼這些人知道椅中的人就是四顧劍?來不及思考,他已經覺到了四顧劍瘦小所散發出來的強橫氣息,是一種拒人與千里之外的氣息,是一種絕然冷酷的氣息。

與這長街兩側萬民伏拜的傷模樣,完全不和諧的一種氣息。

范閑沉默,知道這位大宗師是在給自己上第二堂課,沒有用語言,只是用行,用這長街之上令人震驚傷的一幕,告訴自己,要晉宗師境界,不止要服,更要棄了

不是無,四顧劍對這座大城的只怕已經深到了極,所以才會表現的如此冷漠無,對于世俗里人們投注過來的,有些不屑一顧。

是很寶貴的東西,但也是很廉價的東西。”四顧劍說出在長街之上的第一句話,“你若對某件事,便更要不能被這份所控制。”

“而這一點,則是你母親最大的問題。”

范閑和小皇帝若有所思,推著椅,在萬眾拜的目中向前行去,椅的咯吱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然后椅停在了一座奐的建筑之前,正是昨日范閑來過的城主府。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范閑很恭敬地問道。

四顧劍沙啞著聲音說道:“我只是想回家……然后順便教你最后一課,殺人。”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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