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思，向來都是變幻莫測的。

譬如柳言歡，或許上一秒還想著要出賣墨初投靠誰，下一秒便知道那些人本就沒有將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當人。

又或許，自始至終都是為了那個誰賣命，可是下一瞬便覺得自己滿腔孤勇都被那人踩在腳下，狠狠碾碎時自己甚至還笑意盈盈。

墨初上前一步，看著伏在地上久久不起的柳言歡卻是勾笑了起來，“不行。”

兩個字恍若有千斤重，砸得柳言歡幾乎快要支持不住了，“小姐！”

戚慌的哀嚎一聲，“不可以，不可以的……”

滿眼的戚慌和悲傷，“不可以的……”

“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墨初冷冰冰的搖搖頭，“今日帶你來，便是要你看到你不願意相信的一幕，若是兩天後你仍是這樣一副不爭氣的模樣，我便不能帶你進宮了。”

柳言歡頹然跌坐在地上，眼中的絕突然鋪天蓋地而來，這一刻的恍若是回到了當初家破人亡的一瞬間。

父母獄，族人獄，他們狠狠抓著自己，將自己拖了那無邊的深淵中。

所有人都在深淵掙紮，將所有資源，能量全數都傾瀉到奕歡上了。

他是名滿長安城的高嶺丹桂，一傲骨錚錚，是他們柳家在絕中開出的那一朵花兒。

大廈傾覆，唯一保全的人便是奕歡。

那麽奕歡，便不可以淪落到和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更不堪的地步。

好半晌，柳言歡才堪堪找回了些許力氣，“好，言歡一定會爭氣。”

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墨初，不死心的繼續問了一句，“他會上臺嗎？”

死灰一般的眼眸中倔強的揚起最後一抹希，似乎這是維係柳言歡在這世界上存活的最後一稻草。

墨初的視線掠過柳言歡，從雅閣的窗口了出去。

隻看到那白飄飄的男子被卿傑皇子擁懷中，卿傑皇子一抬手開那潔白鬥篷薄紗，著那瘦削的下，低頭啄了下去。

下方眾人一陣嘩然。

白男子微微抖起來，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可是最終隻有那點在眉心的朱砂痣在瑟瑟發抖，他終究是沒有勇氣推開卿傑皇子，甚至抬起手攬上了卿傑皇子的脖子。

柳言歡口中那樣高傲的一個人，淪為人下臣，掌中寶，需要多長的時間？

短短一瞬間的融，卿傑皇子便擁著白男子了自己的包房，將所有窺視的目都擋在了門外。

“這……大約要看柳奕歡能不能討得卿傑皇子的歡心了。”

柳言歡的又晃了晃，這一次卻是跪得更直了些，好半晌才聲答道，“奴婢知道了，還小姐不要讓言歡白高興一場。”

哪裏就是高興了呢？

即便是已經知道自己全心全意護著的弟弟早就已經不複從前，可是還是願意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固執的守著那清傲絕倫的柳奕歡，似乎就守住了曾經那個清雋的柳言歡。

墨初領著柳言歡出了臨安樓，於最後下樓的一瞬間，柳言歡在路過樓梯口前的包房時仍是沒忍住放緩了腳步。

屋中，低低的嫵的嗔傳來，男人的聲線有些拔高，似乎在苦苦忍著什麽無法忍的事。

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臉拔就衝下了樓梯。

墨初著柳言歡的背影，短暫的悵然若失了一會兒，便重新恢複了那笑的模樣。

“流螢，明日跟著，瞧瞧要去質問誰。”

流螢早就已經被這一係列的作給搞蒙了。

戰場上行軍打仗都沒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吧，這“殺人於無形”，還是自家小姐來的巧妙。

流螢點點頭，“奴婢會讓人跟著的，但是奴婢不敢親自去。”

抿抿，極不放心的看著墨初。

墨初啞然失笑，“既如此，那便派一個信得過的人吧，探聽不到消息沒什麽，切記不能打草驚蛇。”

說著，墨初下了樓，樓上那包房中發生了什麽事不關心，關心的是……柳言歡背後的那個人。

*

包房中，白滿地，薄紗鬥篷倒在床邊，卿傑皇子好心的靠在床邊，瞇著眼看著裏側背對著自己的人。

“怎麽，生氣了？”他好心的掰過男子的肩膀，能看到那白皙的肩頭上，破了些皮。

於是他的笑容更深了，食指從肩頭一抹。

在柳奕歡一臉忍中，他笑著將那點在了柳奕歡的眉心。

“乖，這多好看。”卿傑皇子心滿意足的抱住了他，“好了，下一次我輕輕的，好不好？”

柳奕歡撇過臉沒理他，卿傑皇子又道，“我就你這副冰冷清高的模樣，明明在榻下那樣小鳥依人的，似乎全心全意將本皇子放在心上。”

“可一旦了裳，上了榻，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獅子。”

他嘖嘖兩聲，柳奕歡的手垂在側握拳，“當初……沒說。”

卿傑皇子便笑了起來，“是沒說，這不是你太可口了，本皇子拋棄了府中千百的姬妾，可不是為了‘隻可遠觀不可玩’的。”

他輕佻的勾起柳奕歡的下，“再說了，本皇子是怎樣的無賴，你應該最清楚的。”

柳奕歡打掉卿傑皇子落在自己下上的手，好半晌才道，“國宴，我想見姐姐。”

卿傑皇子點頭，“嗯，我的桂公子付出這麽多代價，本皇子哪裏敢不答應呢。”

柳奕歡便不言語，默默撿起了自己的裳。

寬肩窄腰的男人即便是穿裳也是一道風景，卿傑皇子嘖嘖，知道柳奕歡不會再搭理自己，便自顧自的裹著被子睡了過去。

而柳奕歡穿戴整齊後，便抱著自己的琴坐在了窗邊。

推開窗，大陳黃昏的落霞就在眼前。

他記得小的時候，姐姐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帶點心過來。

教書先這個時候也教得累了，他總是從窗口出手，在窗邊撈上一塊兒香甜可口的點心，轉頭盯著那無邊無邊落霞狼吞虎咽。

而不遠，姐姐正咯咯笑著看著自己。

“小饞貓。”

那樣明的笑，是他心底最後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