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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已經不能用“大不敬”三個字來形容，無論君臣，還是父子。

趙亦時卻毫無怯意，繼續說道：

“如果當年父親敢站出來，對先帝說：陛下啊，一切都是由這個逆子在背后謀算的。

我不僅不會怪父親，還會真心夸贊一句：父親正直。

哪怕我們被冷落，被流放，甚至沒了命，父親在我心里仍是高山一樣的存在。

可惜啊，父親沒有站出來。

為什麼不站出來呢？僅僅因為我是您的兒子嗎？”

趙亦時冷笑著搖搖頭。

“您的兒子這麼多，我一個又何妨呢？

是因為您還在太子之位上吧？

是因為我被人一聲賢太孫吧？

是因為您的太子之位，還得靠我這個賢太孫來保全吧？”

趙彥的呼吸一下子重起來。

他舉起手，又想一掌劈下時，太子敏捷的站了起來，往后連退幾步。

“適可而止吧，父親！”

趙亦時低吼一聲。

“您不能得了便宜又賣乖，吃了葡萄又嫌酸啊！”

“逆子，逆子！”

趙彥把拐杖敲得砰砰直響。

“您可知道您里的逆子，為了救您一命，救太子府一命，跪倒在謝道之的面前，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趙亦時想起那時的卑微，聲音一下子哽咽了。

“我是先帝欽點的皇太孫啊，我跪天跪地跪君跪親，卻還要跪一個……一個大臣？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諒您啊！

我的父親是一個君子，他不爭也不搶，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任人宰割，是真正的勇士。

好吧，既然君子不屑，便由我這個兒子來做小人，做惡人，他日若有冤魂來索命，便由我地獄吧。”

他用力的拍著心口，拍得怦怦響。

“父親啊，兒子為您的一片心，您可知道啊？”

趙彥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太子，良久，噗嗤笑了一聲。

“太子當真好口才啊，總喜歡把自己的過錯，推卸到別人的上。”

“是，是我怕死。我怕死有錯嗎？”

趙亦時上前一步，視著皇帝：“父親難道忘了廢太子的下場？”

趙彥胖的子狠狠栗了一下，臉瞬間慘白。

“那麼好的一個人，到頭來是什麼結局呢？”

趙亦時一字一頓，“史書上說他是臣賊子啊，我的父親！”

廢太子，他稱呼一聲伯父。

趙彥覺得心臟驟然被人，連呼吸都不能平息這份痛楚。

“您再看看廢太子府的下場？有一個活著的嗎？都流了河！”

趙亦時眼中的紅越來越濃，像一樣滴出來。

“憑什麼呢，我們要重蹈他的覆轍？我們才是正統啊！”

那段腥歷史，他是從母親的里聽到的，嚇得連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夜里小解都不敢出帳簾。

不用母親在他耳邊碎碎念，他就悟出一個道理：生在皇室中，想要活命，就只有一個狠字。

那一年，他才五歲。

十歲的時候，有一回他無意中看到了史的記錄，“臣賊子”四個字，刺痛了他的雙眼。

這時他才明白，有些史書也并非全部都是事實。

于是，他又悟出另一個道理：人啊，一定要站在最高，才能有生后名。

“父親，我沒有做錯，一步都沒有做錯。”

趙亦時又往前進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帝王。

“我錯就錯在不該生在這皇室，不該做您的兒子。您知道做您的兒子，有多累嗎？”

他搖搖頭：“我在先帝面前要多麼的小心翼翼，多麼的膽戰心驚，多麼的思前顧后，才能保住您的太子之位？”

趙彥看著他，“也是保住你的太孫之位。”

“是啊，父親，保住您，就是保住我，保住我，就是保住您，我們一脈相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趙亦時呵笑了一聲。

“我們本應該同進同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相互指責，相互戒備。”

不相干的人？

趙彥胖的臉上出一點詭異的笑。

“朕質問的是太子為何無召進京，不曾想惹出太子洋洋灑灑一大段，看來太子是對朕不滿已久啊。”

“兒子不敢。”

趙亦時：“兒子只是想勸誡父親，不可婦人之仁。”

“好一個婦人之仁！”

趙彥：“只是姑娘，無一兵一卒，哪一點值得你趕盡殺絕？朕又犯了什麼錯，需要太子你來彌補？”

趙亦時一噎。

“太子啊，生在帝王家不是你的錯，做朕的兒子也不是你的錯，但你至可以……”

趙彥指指自己的心口：“留一丁點的良心！”

趙亦時冷笑連連：“請問父親，何為良心？”

“良心是一個人做事的尺度，衡量的標準是你夜里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趙彥撐著拐杖，艱難的站起來。

他形高大，目與趙亦時的對上。

“朕聽說，太子常常夜不能寐，虧心事做多了吧？”

“陛下想多了。”

“不是朕想多了，是太子你想多了。你當先帝當年要廢我，僅僅是因為漢王長得像他，驍勇善戰，是先帝年輕時候的翻版？”

趙彥：“錯！是因為朕比先帝做人稍稍仁慈了一點，百愿意與我親近。這一點仁慈讓先帝有了危機。”

趙亦時瞳仁輕輕一。

“你當他幾次三番不廢朕，僅僅是怕天下悠悠之口，怕群臣反對嗎？

也錯！

是他越到后來，越看明白一件事，他南征北戰這麼些年，耗盡了國庫的銀子。

若繼位者是漢王，漢王的子勢必繼續打仗，如此一來，國庫更空，百姓更苦，華國危矣！”

趙彥停頓了一下。

“所以當年太子府的危機，本無需犧牲一個鄭家，只需在漢王邊安下一人。

這人每時每刻提醒他，皇帝寵他，太子又胖又瘸是個廢，他將來一定能取代太子，登九五至尊，做一代名君。

好話聽多了，勢必會有傲氣。

他上的傲氣越積越多，自然而然就不可一世起來。

再加上鄭玉是副將，戰況再難，以鄭玉領兵的本事，也能有驚無險的擊敗韃靼。

如此一來，傲氣再添一層。

以漢王的子，沒事都要吹噓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打了勝仗，更要把自己吹到天上去，說不定連先帝都不在他眼里。

而先帝最容不下的，便是傲氣十足，功高蓋主的人，這一招捧殺。”

趙彥看著趙亦時臉上掩藏不住的驚，淡淡道：

“太子啊，不是鄭玉和漢王打了勝仗，朕就一定被廢。恰恰相反，只有他們打了勝仗，朕才一定不會被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