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亮了亮，他讓管家拿了一碗清粥來，就著魚吃了個幹淨。

“大人。”管家道，“西門的綢緞莊新上的料子送來了，您看？”

葉漸青抬眼：“去年買的都做完裳了？”

“沒。”

“那就不買新的了。”他道，“聖人推崇節儉，我等做臣子的，如何還能這般鋪張。”

管家下差點都掉去了地上。

節儉？

這兩個字哪一個跟他們這府上有關係？

葉漸青吃完早膳就捎上程又雪去上朝了。

程又雪看起來很困，抱著一卷賬冊，走著走著頭都要埋去了冊子裏。

他瞥了好幾眼，終於忍不住道：“你們翎閣是不是太沒人了，公務還要帶回家來做？”

一聽就睜開了眼，站直子連忙解釋：“這是我自願的。”

葉漸青擺明了不信。

程又雪坐上車轅，嘀嘀咕咕地與他道：“我資曆太淺了，若想多拿俸祿，就得多幹活兒。寧大人是個好人，這些活兒都給我額外的補，我做得很開心。”

“隻是沒想到中宮擴建的賬目會那麽雜，同樣是修東西，翎閣修築的城牆用料與中宮那邊相差無幾，木材石材的價錢卻差了三倍，算得我頭暈眼花的，昨兒就多耽誤了些時候。”

葉漸青聽得眼皮一跳。

他道：“你們翎閣拿中宮擴建的賬目，你也敢直接告訴我？”

程又雪一驚，這才發現自己說了，當即就將懷裏的賬冊抱，惶恐地道：“我，我說錯了，大人也聽錯了，沒有的事！”

他手：“賬目給我。”

程又雪連連搖頭，子跟著往旁邊，險些要掉下去。葉漸青扶一把，沒好氣地道：“隻是幫你看看哪裏沒算清。”

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葉漸青抿：“你方才那話就已經可以被吊去午門了，我若想害你，用不著多此一舉。”

好像也是。

程又雪猶豫良久，終於還是坐進車廂，將賬本攤開，一半給他看，一半牢牢在自己手裏。

不看不知道，一看葉漸青就沉了眼神。

宮裏修建的賬目簡直是又虛又，好幾他一看就知是有人昧了錢了，做賬的人偏還敢大大咧咧地寫整數。

怪不得這差事能出去子會那麽高興。

要是以往看見這種東西，他不會有什麽反應，朝中蛀蟲一貫是有的，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一想到程又雪壇子裏那一點醃魚，再一看這上頭鬥大的數目，葉漸青的火氣蹭地就往頭頂上躥。

他替找平了收支，沉著臉一路進宮上朝。

朝上聖人問起中宮修建之事，唐首輔信誓旦旦地保證著一定會在年底前完工。

葉漸青冷臉聽著，沒有出列。

但下朝之後行在聖人側，他卻說了一句：“陛下英明。”

突然被誇，聖人很是意外：“葉卿什麽時候也這般會說話了？”

“臣是有而發。”他道，“原想著陛下突然擴建中宮，是勞民傷財之舉，臣還有兩本折子上。但昨日突然查了查今年上京的行，臣才發現陛下的良苦用心。”

“哦？”聖人聽得心虛，“此話怎講？”

“往年的三丈梁木要價是五兩銀子，今年木材盈，價跌至了二兩。上好的方石往年是三百文一塊，今年也跌至了一百文，的確是修築宮殿的好時候。”他道，“陛下決意在此時擴建中宮，能替國庫省下一半的銀錢。”

一聽這話，聖人樂了：“臺諫昨兒還與孤嘮叨，說此事使國庫虧空，是不善之舉，葉卿你這話倒是寬了孤的心了。”

寧朝走在聖人的另一側，很是意外地瞥了葉漸青一眼。

正愁該讓誰去做這個鋪墊，沒想到這人竟主站了出來。但他不是一向不管這些的嗎，竟會願意開這個口？

“寧卿。”聖人喚，“照你估算，這麽修下來需得多銀錢？”

寧朝答：“五十七萬兩千八百九十六兩四錢。”

聖人：“……”

說是估算，這不是就算下總賬來了？他有些好笑：“卿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這是修築上京東南西北四麵城牆所花的銀子。”拱手道，“中宮雖沒有那麽寬大，但奇花異草、怪石珍也都是花銷，臣估著折算下來應該與城牆修築的費用相差無幾。”

這麽一說，聖人倒是有些愧疚了，擴建一個院子，竟能與上京的城牆花銷等同。

他歎了口氣，搖頭嘀咕：“就這一回，以後萬不會了。”

兩人伴駕了一段路就各自退下了，聖人在書房裏坐著，還是有些不安，便讓人召來了李景乾。

為皇後的弟，他應該能說些令自己寬的話。

聖人剛想起個頭，結果李景乾卻先開口了：“臣想與陛下要個恩旨。”

“什麽恩旨？”

輕歎一聲，李景乾垂眼：“秋過便是冬，邊關嚴寒，將士們大多家境貧寒，穿不起棉，每年凍死者都逾百。臣想請陛下恩準臣將先前的賜之換銀錢，ᴶˢᴳᴮᴮ給幾個弟兄添點炭火裳。”

“準了。”聖人聽得難，“孤再與你加賞十萬件棉。”

李景乾行大禮謝恩，卻也有些猶豫：“這麽大的開銷，國庫那邊怕是？”

“尚還可承。”聖人道，“大盛故土能複，是靠他們用命換回來的，孤不能虧待他們。”

“多謝陛下。”

說完此事之後，他才起問：“陛下召臣來，可是有何事？”

將話都咽了回去，聖人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在上京習不習慣。”

李景乾沉默，眼簾半垂。

在戰場上廝殺慣了的人，怎麽可能習慣這溫堆金之地。

聖人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順著往下說，隻移開視線道：“有空就多去看看你姐姐，近來憂思深重，時常患病。”

第122章上頭啊葉大人

李景乾敷衍地去了一趟中宮，一聽皇後在休息，當即就去正在擴建的後院裏轉了一圈。

同行的嬤嬤與他輕聲抱怨：“陛下雖然節省，但這宮闈之地，怎麽能用這麽差的木材，若有個差池，傷著的不還是咱們娘娘。”

他沉默地聽著，順手去了堆放在旁邊的木頭。

質地鬆，的確不是上品。

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他在那極為寬闊的院子裏轉了一圈便離開了。

翎閣。

程又雪一臉嚴肅地與寧大人稟告了唐首輔與其麾下的人在各欠下的賬目，而後就皺起了臉：“我想不明白。”

寧朝撐著下看：“想不明白什麽？”

“唐首輔明明知道這坑已經這麽大了，他怎麽還敢繼續挖？”程又雪道，“真不怕掉腦袋啊？”

“他是覺得有找補的機會，所以才不急。”寧朝哼笑，左手裏著的筆點了點案卷上的稅字。

巡稅一事油水極大，基本是巡稅的那群人七，朝廷隻得三。唐廣君將這差事攬著了，他不怕填不上宮裏的窟窿。

“可萬一被人告發呢？”

“告發講證據。”朝搖頭，“在咱們陛下的心裏，唐首輔是一個一心為他效力的好臣子，每年巡稅給聖人私庫裏分錢不說，差事也都辦得妥當。你若是聖人，你會輕易置他嗎？”

“我會。”程又雪一臉正，“國之蛀蟲，不可留也。”

“……”意識到自己反問錯了人，寧朝輕咳了一聲。

換了個話茬：“你是不是跟葉大人提了這件事？”

心裏一沉，程又雪當即就給行了個大禮：“是我的疏忽，還請大人恕罪！”

寧朝將拽了起來：“謝你還來不及，你何罪之有？”

程又雪怔愣：“不是說此事機，不能外傳？”

“的確不能外傳。”勾，“但這位葉大人，看起來倒不像個外人了。”

“什麽意思？”又雪茫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漸青與唐廣君的來往不，他聽說了此事，按理說該裝不知道，亦或者替唐廣君遮掩。但他沒有，不但沒有，還與一起告知了聖人原本的修築行。

也就是說，他與唐廣君的關係，並不像傳聞中那麽親，甚至他對其還可能是有怨的。

寧朝先前沒想過要拉攏葉漸青，主要是難度太大，一旦失敗得不償失。

但沒想到的是，這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朝不由地拍了拍程又雪的肩：“這個月的補，我多給你發五兩。”

！！！

程又雪當即跳了起來。

五兩！

比的月俸都多了！

“你的宅子我也讓人收拾好了。”朝道，“鑰匙給你，你隨時都可以搬過去。”

雙喜臨門！

程又雪很想矜持一些，但實在太高興，角都咧到了耳。

抱著寧大人蹭了蹭，又豪爽地道：“搬進去之後我請客吃飯，請大人務必賞！”

“好說。”寧朝頷首。

程又雪飛也似的出門，葉大人的馬車剛好順路經過，立馬就跳上了車轅：“大人，跟您說個好消息！”

葉漸青原本還因為唐廣君的事有些煩悶，眼前的車簾突然就被掀開，接著那小就跟一道驕似的照了進來。

他不由地跟著勾：“誰家鋪子裏的東西又便宜了一半了？”

“不是不是！”程又雪欣喜地道，“是我的院子收拾妥當了，我明兒就可以搬過去啦！”

角的笑意一點點斂下來，葉漸青垂眼：“哦？在哪兒的院子？”

“就在和昌坊，步行到翎閣隻要四炷香的功夫！”

葉漸青淡淡地道：“恭喜。”

“同喜同喜！”笑得眉不見眼，“我回去給您做個爊吃！”

馬車骨碌碌地前行，葉大人坐在主位上卻有些氣悶。

有自己的宅子了是好事，一直住在他這裏也不像話。

但是。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問：“和昌坊的宅子，租一間屋是多錢？”

程又雪很了解地答：“八錢銀子一小間。”

“你那宅子有多大？”

“寧大人說不太大，但也有七八間房。”

葉漸青了然頷首：“也就是說你若是將它租出去，一個月能賺六兩多錢。”

程又雪愕然，腦子一時間僵住了：“租出去？”

“是啊。”他垂眼道，“你住我這兒單獨一個院子，一個月才一兩，算上收的租，你一個月能淨賺五兩銀子。”

“再者說，你若是搬去那邊，我就無法順路送你了，你步行要四炷香，但乘車從這裏過去，也才三炷香的功夫而已。”

“對誒！”程又雪眼眸大亮，猛拍自己大，“這我不是發財了？”

但剛興沒一會兒，又為難地道：“可那畢竟是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