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想跟你在一起

山風拂來，原本是清爽怡人的，但寧朝手背上卻起了一層栗。

問江亦川：“陷害胡山通敵賣國之人，是不是也是你麾下的？”

提起這茬，江亦川神暗了暗。

“那人唐慕，鎮遠軍旗下有八個分支，他是其中一支的將領。他原本子就急躁，還總與胡山起衝突。”

姓唐。

寧朝想了想前些天自己看過的百簡要，唐姓人甚多，三品以上就有二十餘位。

“他陷害胡山是因為嫉恨？”問。

“武人大多衝易怒，況他本就是個睚眥必報不顧後果的子。”他歎息。

聽著是順理章，但是。

朝嚴肅地與他道：“不瞞你說，胡山一案若是落定，我後頭就打算參奏包括定北侯在的七八位將領。”

江亦川眉心一跳：“為何？”

“因為我要保命。”道，“在你們眼裏，我是害死蕭北的兇手，不下你們，我自己就會遭殃。更何況，灰雁這兩年找到了非常多的把柄，我不用白不用。”

也就是他來救了胡山，鎮遠軍風頭太盛，才按下了那些東西，打算避其鋒芒而後。

江亦川反應了過來。

與其說是唐慕嫉妒心切，不如說唐慕是倒下來的第一塊巖石，以他為起始，胡山獄、寧朝打鎮遠軍、鎮遠軍失勢然後不得已與青雲臺聯手反擊、雙方帶著新仇舊恨，鬥爭和廝殺會遠比現在更激烈。

哪怕現在他提前來上京救人，挽回了一些局麵，但ᴶˢᴳᴮᴮ青雲臺和翎閣之間的嫌隙也依舊越來越大，像一排並立的巖石，在軍統領之事和運河一事的推下一塊接一塊地往後倒。

以兩人原本的立場來說，是絕不可能一起站在這裏的。

不會知道蕭北之事有蹊蹺，他也不會發現背後還有人想對付鎮遠軍。

兩人就會像那幕後之人手裏的棋子，撕咬拚殺，還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但是。

寧朝看向對麵這人，微微抿了抿。

不是幕後之人算有策，這天下恐怕沒有誰能想得到，堂堂定北侯爺，竟願意來給這個當外室。

他這麽著急地拉過來說這個，就是想告訴兩人之間有誤會，有人在挑撥聖人殿下和蕭北的關係，自然也會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

徐若水不是他殺的，齊若白也不是。

那人不想讓他們在一起。

可他偏就想跟在一起。

但凡這人是自己麾下的，寧朝都得把淮樂殿下的話寫下來在他腦門上，痛心疾首地說上一句字誤人。

但一抬頭，驀地就對上了他的目。

清眸如石上流泉，幹幹淨淨地映出的影子。

天乍破，盈盈燦燦。

他說：“勞大人回去再查一查，雲晉遠沒有嫌疑，我亦沒有。”

朝那顆在烏泱泱的鎧甲之間死寂下去的心，突然就又了一下。

繃住臉上的嚴肅之，沉聲道：“大難臨頭，你竟還隻想著這些小事。”

“小事？”他抿，朝邁近半步，不悅地道，“這還隻是小事？”

“相較於家國大事，的確是小事。”

“大人此言差矣。”他下頷繃，“眼下執棋人尚未現，你我若不能相攜一心，便就還是孤掌難鳴之勢，而後任人唯親，黨同伐異，使名士抑鬱不得誌，使百姓茍生於水火——如此，天下危矣！”

朝聽得眼皮都跳了一下：“你我之間的事，還關乎天下？”

“是。”他斬釘截鐵地點頭。

覺得荒謬，但竟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

樹影搖，山青蒙。

江亦川張地站在麵前等著的回答。

他怕冷淡，也怕依舊不信。

但良久之後，寧朝回過神來，漂亮的桃花眼裏已經沒了先前的抵。

隻抬眼問他：“花囊上可不可以繡字？”

江亦川怔愣：“繡什麽？”

“風塵。”

“……”

他走這麽遠，是想來聽這個的嗎！

負氣地甩袖，他惱恨地往山下走：“區區外室，要什麽君子做派，不繡，說什麽我也不會繡！”

話是這麽說，幾日之後，寧朝還是收到了一個花囊。

不知他從何尋來的曬幹了的桃花，鼓囊囊地塞滿了一整個錦袋，袋子上用十分簡陋的針線繡了一堆旁人絕對看不清的字。

寧朝著看了一會兒，微微勾起了角。

沒有回禮，也沒說任何話，但江亦川這日在暗樁的鋪子裏換好裳出來，卻看見寧府外的仁善堂重新掛上了招牌。

“真是……”他好笑地搖頭，又覺得今日清風和煦，甚是令人愉悅。

然而這並不妨礙兩人繼續在聖人麵前槍舌戰。

“番邦來朝，看的就是大國氣象，自古長有序，榮王殿下`為子，如何能排在淮樂殿下之上？”

“長有序，嫡庶也有分，榮王乃中宮嫡出，本就該在淮樂殿下之上。”

“嫡庶是前朝糟粕，兩位殿下都是聖人的脈，若以要尊卑來分，那又將陛下滿懷的慈置於何地？”

聖人坐在兩個人中間，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他按著額角道：“二位卿吶，孤瞧外頭天氣甚好，二位不如一起出去賞賞景、散散心？”

“恕微臣不敢。”李景乾唏噓，“滿朝文武，誰堪配與寧大人賞景？”

“謝陛下關懷。”寧朝撇，“舉國上下，無能散定北侯之心。”

聖人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臉。

當初若不是寧朝有了正室，他還想著撮合這二人，沒想到相越久，這二人的關係反而還越差。

“禮儀之事還是由們去商定吧。”他匆匆起，“孤想起後宮裏還有事，這便先行一步了。”

“恭送陛下。”

兩人齊齊行禮，卻又在聖駕走後繼續吵，從正殿一路吵出了永昌門，一路上誰都聽得見那互不相讓的爭執聲。

來稟事的首輔瞧見了，不由地都覺得好笑。

“卿？”聖人喚他，“你今日要議何事？”

唐廣君回神，拱手道：“中宮擴建多有花銷，臣想遣派戶部兩人，去西邊三州催一催上半年的課稅。”

第105章哪有這樣的人

修宮殿花銷甚大，聖人心裏很清楚，但中宮先前為救他了傷，又與他是多年的結發，聖人也想哄開心。

於是思忖片刻之後，他還是點頭：“讓薛晨和品鴻去，他倆辦這事妥當。”

“是。”唐廣君應下。

·

寧朝回府，坐下就灌了好幾口茶水。

許管家來稟：“先前東院裏清出去的那些使雜役，有一個最近常在安永坊出沒。”

安永坊裏有很多藥材買賣，也有十幾邸。

朝淡聲問：“沒敢跟近？”

許管家搖頭：“那人很警覺，下頭的人又不會武，隻能遠遠打量。”

點頭表示知道了，朝取了裳就進了湢室。

江亦川一進門就被蒸騰的霧氣撲了滿臉，他怔愣了一下，而後就在屏風外道：“不是說要去翎閣？”

竟比他都還回來得早些。

屏風後頭沒有回應，連沐浴的水聲都沒有。

“大人？”他疑地喚。

水霧繚繞，寂靜無聲。

該不是泡暈過去了？

心裏略略一，江亦川抬步就越過了屏風——

然後他就看見一雙桃花眼泛著瀲灩的，定定地鎖落在他上。

“……”他飛快地轉過了背。

浴桶裏響起了水聲，似乎是朝他這邊靠近了些。

溼潤的手指輕輕住他的指尖，漫不經心地把玩了一下，而後便著手指與他扣：“害？”

“不是。”他抿，“我是怕你不高興。”

再親也已經是先前的事了。看他可以，他看不該看的，就未免有些冒犯。

朝輕哂了一聲，綿綿地道：“今日太累了，我不了了。”

？

他有些僵地側了側頭。

這人趴在桶沿上看著他，眼眸裏的戲謔粼粼泛。

“抱我。”手。

清亮的水珠順著的手勢四濺，飛出來落在了他雪白的袖上。

江亦川有些無措地往旁邊找了找幹巾。

蹙起眉，不耐地道：“手臂酸，快點。”

步子頓住，他結滾了滾。

氤氳的霧氣裏帶著一暖香，他手剛張開一寸，麵前這人就嘩然而起。

水與人一並懷，他上那薄薄的白幾乎是一瞬就。

如凝脂清落，發若藤枝纏細腰。

攀著他，不適地呢喃：“要掉下去了。”

他這才慌忙將張著的兩隻手落在上。

碎冰在銅鼎裏散發著涼氣，這人抱著，上卻是如火一般地燙。

忍不住揶揄：“滿朝文武，誰堪配與我賞景？”

放在腰側的手了，江亦川道：“你才答應了不將朝堂上的事拿回來與我計較。”

“我是答應了。”挑眉，“但今日那是在書房，不是朝堂上。”

“你……不講理。”

“講理誰養外室啊。”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廓，“是不是，侯爺？”

江亦川眼眸一暗。

他輕吸一口氣，將人抱起來就大步往室走。

角落裏的冰鼎作證，這是先的，不能怪他。

盡興之時，江亦川覺這人有話要說。

他親昵地抵著的鼻尖，聲問：“想知道什麽？”

朝雙眸慵懶，困倦地親了親他的角，張口問的卻是：“你當初安在東院裏的人，是一個還是兩個？”

突然提起這茬，江亦川有些不悅：“一個，就負責灑掃的那個，怎麽了？”

“邊有痣的那個不是你的人？”

“不是。”

那便就是他了。

打了個嗬欠，握著他窄瘦的腰，含糊地道：“睡吧。”

“睡什麽。”他沒好氣地道，“你剛親我那一下，是因為覺得我好，還是因為想替齊若白查出下毒的兇手？”

“都有。”

什麽都有！

他氣得想掐，但手都放上去了，卻沒舍得用力。

哪有這樣的人！

寧朝是真困了，抱著他就睡了過去，留他一個人靠在枕邊，半晌也沒有想通。

“許管家。”第二日，他忍不住抓人來問，“齊若白比我好？”

許管家先茫然了一下，而後就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未必是他好，隻是他去得早。江大夫您要明白，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江亦川更生氣了：“隨便誰死在這院子裏都要管？”

“也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