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那個為不顧一切、傻得可憐的自己。

“朝。”道，“你一定不要耽於。”

先前聽這話，寧朝還覺得問心有愧，但眼下再聽，卻是分外篤定：“殿下放心，我不會。”

比起，定北侯的癥狀看起來要嚴重得多。

夏日炎炎，知了聒噪，整個大地都被曬得發白。

江亦川著折扇，狀似無意地扇著冰塊，卻恰好將涼風都送到了懷裏。

寧朝漠然地坐著，手裏文卷翻頁，恍若未察。

他頻頻看，右手時而落筆，時而停頓。

半個時辰之後，他將一頁畫紙放在了眼前：“如何？”

長卷舒展，人娉婷，看得出來下了功夫。

但寧朝隻瞥了一眼就敷衍地道：“甚好。”

多一個字也不誇。

滿心歡喜冷卻了一半，江亦川抿：“今日朝堂之上，定北侯並未與大人起爭執吧。”

是沒有，甚至還難得地替盧英說了幾句話，才讓他沒被貶去雷州。

但是。

寧朝慵懶地掀起眼皮看他：“要我與你謝恩？”

“沒有。”垮下雙肩，他收攏畫紙，沮喪地坐回了遠的椅子裏。

影看起來有點委屈。

想了想，放下書卷拍了拍榻沿。

江亦川原是有些惱的，但一見在喚他，竟還是不控製地就湊了過去。

意識到自己比旁邊窗臺上的貍奴還聽話，他有些哀怨地抬眼看著眼前的人。

——都這樣了，你連兩分憐惜都要吝嗇於我？

寧朝清楚地從他的臉上讀出了這句話。

撐臉低笑，將他散落的發攏了起來：“乖，大人有些忙。”

同在一個朝廷，他都沒說忙，到底在忙什麽！

鼓了鼓臉頰，他湊上腦袋去看手裏的東西。

不看還好，一看就看見了沈晏明的字跡。

江亦川的臉刷地就沉了。

“做什麽？”朝好笑地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與他沒什麽？”

“大人對他是沒什麽。”他沉聲道，“但此人的心⌒

“因為據我當時所知的東西來看，大人的確有誣陷蕭將軍之嫌。”他垂眼，“但沈裕安說，是蕭將軍先將一個北漠郡主帶回上京，不肯舍棄，所以才有了後頭的忤逆之舉。”

北漠郡主？

朝聽得一愣，腦海裏七零八碎的消息突然就開始飛卷拚湊。

當時為其寫罪狀，的確是因為揣了聖人的心思，但蕭北此人橫行上京、欺良民、侵占田莊，短短一月上就擔了二十多條無辜人命——這些也都是不爭的事實。

以為聖人是想殺儆猴，才拿他來給武將們立規矩。但這怎麽又冒出個北漠郡主來？

“沈裕安之言聽起來很是合乎理，但是這一點我覺得不對。”他道，“因為蕭北也是花明村的人。”

與胡山一樣，蕭北的祖祖輩輩也都是死在戰場上的，胡山心有國恨，蕭北自然也有。

他也許會看上一個普通農，也許會慕同行的將軍，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沉迷於一個北漠郡主，甚至還為與朝廷對立。

寧朝抬眼看著前頭墓碑上的名字，突然福至心靈：“六月廿八那日，你來這裏有沒有遇見淮樂殿下？”

六月廿八是蕭北的忌日，那天他大張旗鼓地上山祭祀，沒有及時進宮問詢聖人遇刺之事。

巧的是，淮樂殿下也在那天消失了，連公主府的人都找不到。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江亦川抬眼，略帶困地問：“你怎麽知道？”

——還真會。

寧朝愕然地看著那墓碑，終於明白了過來。

淮樂殿下曾經的心上人，是蕭北？

武功高到能越過守衛進宮牆、又在後來凱旋回朝，聽來也的確像是蕭大將軍。隻是，北漠郡主是哪兒來的？殿下隻說他帶了個有孕的子，想娶為正妻。

後來蕭北因公事回去了徐州，殿下恰就是在那段時日裏生了場病不見任何人，病好之時，蕭北已經被推上了斷頭臺。

所以當時其實是殿下親自去徐州，把人綁了回來？

那自己豈不是手刃了殿下的心上人？

想起淮樂殿下提起這事時的平靜和坦然，朝覺得萬分佩服又有些不安。

抬眼看向對麵這人：“北漠郡主之事，是沈裕安說的？”

“是。”江亦川道，“但我派人查過，除了他在說，旁的不見任何證據。”

包括北漠，似乎也沒有任何有關的風聲。

寧朝攏著角蹲下來，在地上寫了三個代稱。一個代聖人，一個代殿下，還有一個代蕭北。

沒說話，隻撿了樹枝在中間比劃，但江亦川站在旁側，竟是看懂了。

“聖人原先很重蕭大將軍，也不曾因他功高就忌憚，你這個設想應該是不的。”

“淮樂殿下心寬廣，就算姻緣難，也不會這般去汙蔑一個有功之臣，這個設想也不。”

“蕭將軍我了解不多，但他在軍營裏的時候並不沉迷。”

幾條線畫完，寧朝皺眉問：“北漠郡主的份，是被誰發現的？”

“沈裕安說是吏部核查。”

“吏部真要核查，就得去北漠，亦或者從邊關打聽消息。”

“兩年前我打過天河山之後就駐守在了北漠邊境，不曾聽過任何風聲。”

寧朝抬眼看他，兩人對視之後，都皺起了眉。

往好想這可能是因為中間人傳遞不當造的誤會，可若往壞想，那就是有人蓄意作梗。

誤會易，但若要作梗，卻是要瞞過吏部、禮部、兵部、刑部，再瞞過翎閣、淮樂殿下，最後還要利用好聖人的心緒，在最合適的時機快準狠地了結這一切，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