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心里罵一聲“老狐貍”,這個時候,便現出邊有個可信任客卿是多麼重要。
雖帶幾人,奈何考驗時日尚短,這件事上不敢輕信任何人,皺眉沉思半晌,道:“你先給梅……”
未說完,自己搖頭,“不,讓我再想想。”
*
在這月夜晚,不眠之人豈止一個。
上京,楚王府。一個絳團紋福祿錦袍銀發老人,拄南山龍頭拐將孫兒領到他房,微微取出一個黃綢包裹匣子。
匣有一方印,上刻文“永固維城”,乃昔年先父所賜。
“一眾封王兄弟,只有我冊禮時得了玉印,雖為私印,卻令我大鼓舞。”
楚王宣戩捧那方印,陷對往昔回憶,“父皇不該給我這樣大希啊……他老人既暗示我子分勢馳衡,便不該在最后收回這份特權,令我空歡喜一場,一所得,一所得……”
“祖父,”宣含弼扶他,憂慮道,“長公主聯合這一棋,會否過冒險了?”
“冒險?大業何事是不冒險!”楚王目矍鑠,不再是人前慈祥和模樣。
“弼兒放心,昭樂是祖父看長起來,骨子里那份兒傲,祖父看得真真兒,不可能屈宣長賜那個孩子之下。”
先前他還有些拿不準,憑幾番大浪淘沙安然活到今直覺,懷疑長公主小皇帝聯弄鬼。
可昭樂一砸司天臺,他就確信這不是做戲,做戲沒個將老祖宗禮法都踩在腳底下糟蹋、往天子臉上抹黑道理。
這位小姑,是真敢不把天面放在眼里,真敢小皇帝板吶。陛下呢,年紀輕腕子弱,握不住長公主,到頭來雷聲大雨點小,眼睜睜看人出京去行宮游山玩水,連北衙軍都控制不住。
主弱臣強,這正是宣戩看時機,想放一搏原因。
畢竟他老了,還能再幾個春秋?壯年時雄心如東流逝去江水,他自己沒能實現,寧愿化作青云梯,托孫子一把。
都是姓宣,都流祖宗脈,那個至上位置,本就該有能者居之。
不搏這一回,他死也閉不上眼。
可宣含弼想法和老一輩兒有所參差,優地擰起眉心,“長公主傲兒?孫兒只見這些年盡追梅駙馬了,心里只有兒長人,真能指得上?”
“你糊涂!”
宣戩斥道,“昭樂不和梅鶴庭休離,祖父還不敢下出這步棋!姓梅是什麼人,帝師白泱關門學生,把恪職盡忠刻在腦門子上,往常昭樂對駙馬百依百順,才不得不忍皇帝一二,可如今——”
人老心不老楚皇爺瞇起雙眼,“真是天助我也。”
*
當當當,三更天,佛寺木魚敲了三下。
侍者智凡往小小燈盞里續添燈油,一燈依舊如豆,一室晦暗如。
“稟尊師,楚王那頭,沉不住氣了。”
敲本魚僧沒有回應。
侍者道:“還有一事,那個人,先頭進了回宮,后去了趟顛白山隆安寺,之后便出,行蹤蔽查不到。”
“非,去攀山了吧。”清泠曼婉聲音出口,方寸暗室恍如梵音普降,現大明。
蓮花墊子上,執木魚棰和尚一海青袍如墨,一雙水藍瞳如魅,微笑,生拈花隨喜相。
“他早晚會明白,有一座山,是他劫,這一世都休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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