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走后, 在場眾人心照不宣的靜默令蘇涔如坐針氈。

雖礙于蘇家的面子，沒人敢多說什麼，可那些人的眼神卻那麼刺眼, 仿佛是無聲的嘲笑。

蘇涔冷笑一聲，心中輕嗤，貌又如何, 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賤妾。

窺見過了明儀的容，在場不免有幾個“憐香惜玉”的風流人士慨惋惜:“可惜了, 這般品貌竟是個妾。”

其中也有人好奇:“倒是我孤落寡聞了, 也不知是咱這哪位富商有如此艷福？”

“能來今日義賣會的，皆是事先派過帖子的, 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聞言, 眾人的目紛紛朝今日迎客的沙彌看去。

蘇涔的目尤為迫切，迫切地想從“不打誑語”的出家人口中, 聽到那個子卑劣的世。

仿佛只有如此, 才能洗刷此刻的難堪，證明比那子高貴優越。

迎客的沙彌著腦袋仔細回想了一番后，才道:“那位施主手里的帖子好像是謝家老太君的。”

原是謝家的。

可……

謝氏從不納妾。

那是誰？

*

明儀在夜前趕回了謝府, 托老嬤嬤將沈思謙的真跡給謝老太君, 而后回了蒼翠院。

由云鶯伺候著梳洗了一番后，回主屋歇息。

謝紓連走了幾日, 音訊全無, 至今未歸。

商船上那場刺殺，明儀歷歷在目。此次謝紓江南道之行兇險萬分。他不愿意行蹤，亦是不想讓人擔憂。

明儀靠在枕上向窗外一圓月。

今夜他約是也回不來。

明儀抱著錦被獨自眠。這晚也不知怎的, 做了個夢。

依舊是三年前跑去暗示謝紓自己心意的那個場景。

在謝紓對說完“臣想尋個合適的妻子”之后, 畫面忽然一晃, 蘇涔端雅嫻靜的臉忽然在眼前一閃而過。

明儀心里涌上酸楚，握了藏在手心的“定信”。

在決定把心意和盤托出前，明儀掙扎良久。

大周雖民風開化，可世道于子而言總是比男子要苛刻許多的。男子追作風流，子若擅自談婚論嫁，一個不小心便會被扣上不檢點的帽子。

盡管如此，還是擅作主張為自己爭取了一次。

那會兒心里覺得這事不會有結果，可又怕萬一事了，總要有什麼東西來做他們的定信。

于是便去大慈恩寺求了道平安符。

如果問最希謝紓怎樣，那一定是希他平安康健。

去求平安符的時候，了空主持問，這符是給誰求的？

明儀沒好意思說出口。

了空主持說，要有與那人相關的件，才好祈福。

明儀這才驚覺，原來他們集到，邊沒有一件像樣的跟他有關的東西。

左思右想，好像是有一件的。

三王之那會兒，被叛黨劫持命懸一線，是謝紓一箭穿了叛黨的腦門，救了。

那支羽箭，還留著。

他用過的，應該也算是和他相關的東西吧。

把羽箭箭心上的鐵片取了下來，拿去祈福做了平安符。

不過這份定信，還是意料之中的沒有出去。

深夜，明儀自夢中驚醒，小腹傳來一陣一陣的墜疼。

捂著小腹，實在難忍，朝外喚了聲:“云鶯。”

不多時，云鶯披著件外衫，舉著蓮花燈托小油燈，掀開簾子進來，瞧著明儀臉慘白，捂著小腹的樣子，掀開被褥一看，知明儀是月信至了。

忙取了月事帶過來，又去膳房備了姜湯。

明儀喝下姜湯，昏昏沉沉的閉上眼。

昏沉間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

明儀迷迷糊糊地了聲:“云鶯？”

那人沒應，一步一步朝走近。

明儀聽見靠近的腳步聲，微微睜眼，就著昏暗燭看見謝紓回來了。

明儀沉著眼看向他。他褪去外衫，坐到跟前，對道了聲:“是我。”

“我回來了。”

明儀沒什麼力氣，輕輕“嗯”了聲。

謝紓約是不喜那聲冷冰冰的“嗯”，低頭咬了咬的瓣，然后深吻了一番。

每回他這樣吻完，最后都只有一個結果。

他主來尋的時候，大多也只是為了那事。

明儀等他吻完，撇開頭垂著眼，疲憊道:“今晚不行，我來了小日子。”

謝紓愣了愣，問:“姜湯可用了？”

明儀點了點頭，沒有再理會他，自顧自閉上眼。

謝紓換了裳，躺在側，手攬住，掌心輕的小腹。

想起自己妻子的挑剔難伺候，謝紓邊著的小腹，邊問:“這樣，嗎？”

以往明儀都要在肚子之事上指點江山一番，今日卻一句話也不說。

躺在榻上，安靜地一團，呼吸時而快時而慢，臉頰著異樣的紅。

謝紓覺察到一不對勁，抬手上明儀的額頭，探到額間的溫度，眉心皺。

這夜蒼翠院燈火通明，明儀卻睡得異樣沉。

明儀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次恢復意識時，耳旁傳來水浪拍打船的聲音。

緩緩睜開眼，打量著四周的一切，好似是正躺在一船室。

守在門外的云鶯聽見靜，忙推門進來，扶明儀起:“殿下醒了。”

明儀迷茫地問:“這是哪？”

“在回京的船上。”云鶯道。

怎麼會在回京的船上？明明記得自己在謝府蒼翠院里，那晚來了月信，然后謝紓回來了，再后來就不記得了。

“那晚您來了小日子，有些低燒，攝政王守了您一宿。待您燒一退，他便將您送上了回京的船。”

明儀急忙朝船室外張了一下，又問:“他呢？”

云鶯明白明儀口中的他，指的是謝紓。

“攝政王還尚在姑蘇，會比殿下晚些日子回京。”

云鶯忙道:“攝政王臨走前代過，這幾日必須趕路回京，且為了您的安危著想，您得跟他分開走，先一步回京會更妥當。”

明儀垂下眼睫應了聲“好”。

謝紓慣來理智謹慎，這麼安排必然是最妥的。

未過多久，云鶯端了致富的吃食上來。

明儀自睜眼起便察覺到了，回京的船同來時的不一樣，裝飾致船室寬敞，連吃食也比原本好了幾倍。

謝紓都替安排妥當了。

可明儀卻想念來時的那艘小客船。

想念每日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自己夫君在邊的日子。

清晨的運河起了一層水霧，明儀自窗口外看，看不清前路，沒來由地自心底生出些許迷茫。

*

明儀先謝紓一步回了京。

劉管事和梅娘早早在宜園門前等候歸來。

宜園一切照舊，離開的這些天，京城似發生了好些事。

明儀剛自船上趕路回來，滿疲憊，來不及細問，先去了凈室沐浴梳洗。

自凈室梳洗過后，便由云鶯和玉梨二人伺候著睡了。

次日醒來，才剛用完早膳，門房便急急派人送來了一封帖子。

明儀打開帖子一看，微微蹙了蹙眉。

帖子是自丞相府送來的，是崔書窈的手筆。

上頭只寫了，邀明日去丞相府品茶。

明儀目微沉，才剛回京，崔書窈便迫不及待邀過府一敘，這其中必有古怪。

一時也想不通，倒是記起在離京前，崔書窈似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明儀對崔書窈的事無甚興趣，想了想，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婉拒了這封帖子。

就這麼平靜的過了三日，三日后，明儀應程茵之邀，去了英國公府置辦的清涼宴。

在那里遇到了，借晉安大長公主之名前來赴宴的崔書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