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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 第 12 節 囚狐

罵得不稱意了還要拳打腳踢,走時再呸地吐上一口唾沫。

我也不生氣,只是可憐地看著他們。

我雖是半妖,好歹也算半個人。

人總不能跟快被吃的豬崽發脾氣。

貴妃在第七日的午間從父皇的寢宮回來了。

眉目含骨,臉蛋紅亮油,一看就是被滋潤得很饜足。

穿著那件鮮紅的狐裘招搖過市,讓后宮每個妃子都知道到了多麼潑天的恩寵。

連小晴的死訊都沒能影響的好心

只輕飄飄對前來回話的人說了聲:「埋了唄。」

然后繼續坐在鏡前化人妝。

都傳,怕不是被狐妖附了。

我只蹲在角落里竊笑。

快了快了。

娘知道了人心的滋味兒,就難以抑制骨子里的野

狐貍深狡猾。

,所以不容背叛;

狡猾,所以在吃人之前,會把他們玩弄于掌之中。

8

太子的癔癥越來越嚴重。

經常三更半夜起來跑去膳房。

他白天睡覺,滴水粒米不進,晚上就容易肚子。

那些小太監一開始還跟著,后來見他吃了便回,也就漸漸不太上心。

只是如此這般下去,荒廢的學業無法再補上。

貴妃才不管他,只顧著日日盛裝打扮去纏著父皇。

越來越,也越來越魅。

珠白玉潤,丹似的紅。

每晚抬臂時,一旁服侍的宮都忍不住掩起鼻子。

但只要穿著那件狐裘,父皇便樂意留

侍寢。

如此半月后,貴妃果然有了孕。

第一個倒霉的便是太子。

他半夜被巡邏的衛抓到,在膳房里吃活

扭送到貴妃面前時,臉上都是腥污,邊還沾著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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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丟盡皇家臉面!」貴妃嫌惡地用帕子擋住臉,「把他押到養心殿,別在這兒臟本宮的眼。」

經過我的時候,太子的眼珠呆滯地,忽然扭頭沖我嬉笑:「好吃嘻嘻,確實好吃!」

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我樂不可支地拍了拍手,心道娘親到底沒白疼你,終于有點狐貍樣了。

太子被他們手忙腳地帶走。

貴妃晦氣地讓宮用柏枝掃了掃地,余瞄到我的時候,厭惡尤甚,又開始大發雷霆:「把那個小賤蹄子一并給本宮打發了!妖里妖氣的,別損了我龍兒命格!」

后宮哪兒還有地方可以收留我。

不得已,次日一早,太監又領著我去了書房。

太子昨夜被帶走后沒再回來。

廢太子的圣旨倒是在今早鳴時分傳遍了整個朝野。

快到書房時,正巧見幾個衛在抬著什麼東西往外走。

走近一看,原來是個長條的麻袋。

那麻袋底部,往下一滴滴地淌著黏稠的濃,刺鼻的腥氣從里面滲出來。

我的視線一直跟著他們,看到拐彎時,一只半大孩子的手臂從麻袋里耷拉出來,手背白里,長著一層細小的絨。

初生的似的。

我便明白,太子已經沒了。

走進書房,父皇還如之前那樣陷在龍椅上。

整個人已然瘦了形。

那張慣能蠱人心的臉上皺地掛著一層單薄的皮,像張蒼白的紙似的疊在那里。

太監踹一腳我的膝蓋我跪下,轉頭諂地對他說:「陛下,貴妃娘娘讓奴才傳話,龍子一切安好,請陛下放心。」

父皇雙目渾濁,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兩顆眼珠緩慢地下移,直到定在我上。

「紅娘,」他干啞地開口說,「你不要怪朕,人與妖的子嗣不能繼承皇位,朕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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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志不清地絮絮叨叨。

「朕已經給了你妃位,朕不能一生只有你一個人……不,你還不是人,你是只妖,朕平日便懼你怕你,召你侍寢的日子,朕沒有一夜合過眼……」

我靜靜聽著,腦中回憶起娘在無數個夜晚,獨自守著空的寢殿對月長嘆。

永結同心。

永結同心。

到死,還一直相信著這男人的誓言。

「紅娘,為朕求一場雨吧,朕不信什麼天道,朕只想安安穩穩地做一世天子……怎麼就這麼難……怎麼就這麼難……」

他眼神空地喃喃自語。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有人扯著嗓子大喊:「陛下!大河已干、江南無雨啊陛下!那場甘霖只降在了京城!全國的百姓都等著陛下的皇糧救命!」

父皇的臉上皮,猛地起把龍案上堆山的奏章狠狠推倒:「滾!都給朕滾!三年大旱與朕何干!那些刁民死便死了!死個百上千又如何!哈哈哈哈哈——朕永遠是九五之尊!永遠是九五之尊!」

那人痛哭流涕,呼喊著「社稷將傾!社稷將傾!」

很快就被衛捂著帶了出去。

父皇臉慘白,踉踉蹌蹌跑來抓住我的肩膀,眼中滿是絕:「紅娘,你幫幫朕吧!朕聽你的,朕循天道做一個好皇帝!只要你幫朕保住皇位,朕一切都依你!!!」

喲,現在才說這話。

我冷眼看著他。

可惜晚了。

9

人人都知皇帝瘋了。

沒有一個敢說實話。

早朝上,父皇死死摟著我,像抓著最后一救命稻草。

「紅娘回來了!朕的江山有救了!哈哈哈哈哈!」

他對著那群麻木的大臣發癲地笑。

有人站出來說:「臣聽聞后宮近日妖禍頻發,陛下龍欠安,該多修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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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朝堂有丞相坐鎮,陛下不必憂心。」

「我等定會鼎力輔佐丞相,為陛下解除社稷之危。」

文武大臣一個又一個跪倒,直到最后,那個站在百之首的花白胡須老頭才惶恐地對父皇朝拜。

「老臣定當肝腦涂地,為陛下分憂!」

我看到他袖口出一圈火紅的,應當是貴妃用狐皮的邊角料孝敬給他的護手。

這對父一個在前,一個在后,將整個朝廷外外把持得死死的。

現在,也終于開始覬覦皇權了。

丞相巍巍地在太監的攙扶下起

蒼老的眼睛抬起時,目如淬了毒的利箭。

父皇渾然不覺,只一味地傻笑。

他臉上出輕蔑,傲慢地轉對眾大臣道:「諸位同僚請起吧,老……朽……」

花白胡須墜下一濃稠的

他呆呆低頭,看著自己陡然被掏空的左

朝堂上靜了一瞬,響起太監尖銳刺耳的驚:「丞相大人——」

如注的腥從那開的里噴了出來,噗呲呲地濺了一地。

離得近的臣子們都被澆了滿頭滿臉,一個個見了鬼似的大著癱坐在地上。

我靠在龍椅上賞心悅目地注視這一切。

聽父皇在一旁歡欣地拍手:「好戲法!好戲法!朕重重有賞!重重有賞!」

10

早朝在一陣兵荒馬中結束。

丞相的尸衛抬走,幾個大臣忙不迭地跟了過去,更多的則是坐在原地嚇得

父皇樂呵呵地被衛帶走,養心殿也連夜由守衛層層圍護起來。

后宮的怪象已經延到了朝堂,狐妖作祟的傳言甚囂塵上,無人再敢在皇宮的夜晚出行。

等了幾日,卻沒聽到丞相府辦喪事的靜。

父皇鬧著要開早朝,大太監沒有辦法,去找貴妃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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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他一臉怪異地回來稟報:「陛下,貴妃娘娘說……丞相爺并無大礙。」

我捂著笑了出來。

次日,丞相果然出現在了大殿上。

但有更多臣子因為嚇破了膽稱病不朝。

席位上寥寥幾人。

父皇好奇地問丞相:「卿的心又長上了?」

老頭板著一張臉沒有表,遲鈍地搖了搖頭:「回稟陛下,老臣沒了私心,更能為陛下分憂。」

列位上的員都詫異地看他一眼,擰眉猜測這是不是有弦外之音。

只有我,穿過層疊的服,看到了他空的前

那里沒有心臟。

這老不死的東西只是一行尸走,被我娘控著才能活塊而已。

狐貍復起仇來,子最是惡劣。

他生前最不能出口的話,我娘會用他的說個痛快。

「臣觀陛下枯竭,想必后宮妖患還未除去,老臣為陛下慮,斗膽懇請國師再度出山,為陛下排憂解難。」

丞相木然退后,將那燒了我娘的老道讓了出來。

老道還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著胡須瞇起眼,右手輕輕掃了一下拂塵,說道:「狐妖的孽靈——藏在貴妃上。」

此話一出,其他大臣都面面相覷。

不知他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丞相兀自開口:「把人帶過來。」

不多時,衛押著滿頭珠翠的貴妃到了朝堂上。

「陛下……爹……你們要做什麼!」驚恐,不安地著這兩個世上最親近的男人。

父皇傻傻地指著的肚子笑:「朕的兒子!朕的兒子!」

貴妃的肚子像球似的鼓著,明明剛懷上不足月,卻已經像是要臨盆了。

我走下高臺,開心地薄薄的肚皮上聽靜。

那肚里的小家伙們也像是知到了一樣,紛紛翻滾著來蹭我的手心。

「乖啊乖,」我疼著那一個個起伏不定的球,「不著急,很快就能跟姐姐見面了。」

11

貴妃嚇得快瘋了:「你在說什麼!你在誰?!爹!你快把拉走!快把拉走啊!!!」

不必說,我已經主退開。

老道上前一掌拍在額頭上,口中默念出一連串咒語,然后「呔」地大喊一聲,道:「妖孽還不顯形!」

貴妃尖著跪在地上,臉上瘋狂地涌現出濃濃的,跟上的狐裘一個

「陛下!貴妃已被狐妖附已經了狐貍!」老道激地對眾人大吼,「再不誅殺,后患無窮啊!」

「我不是妖!不是妖!爹!陛下!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啊!」

貴妃拼命哭著,視線從面無表的丞相,轉向呆呆愣住的父皇。

不斷變換,最終徹底絕

丞相冰冷地吐出四個字:「妖怪,該殺。」

父皇則徹底被那張化的狐貍臉嚇到了。

他沒見過我娘的尸,雖然知道是妖,卻一直只留著人形的印象。

但貴妃,這個他不久前還一起耳鬢廝磨,沒日沒夜縱歡樂的人,竟活生生在他面前變了妖。

我無聲地扯起一抹諷笑。

那時對我娘說什麼來著?

「妖就是妖,妖永遠比人低賤!」

「陛下了你的狐,自然不肯多看我一眼!」

「本宮不但要你死,還要你死得痛不生灰飛煙滅!」

我歡快地跑回高臺

上,趴在父皇耳邊親昵地問:「爹爹,也是妖,妖該如何死呢?」

父皇癡癡地道:「五臟……五臟……俱焚……」

「是呢。」我瞇起眼玩笑地對老道說,「聽見了麼,祭壇上的桿子已經豎起來了,快把串上去吧?」

衛架著貴妃一步步往祭壇走去。

天空云滾滾,風聲嘶鳴不斷,好似還混著誰猙獰的狂笑。

后宮的妃子宮太監們都圍過來看。

眾目睽睽之下,老道舉起削尖的桃木沖貴妃的心口狠狠刺去。

「啊——」

之前,貴妃突然痛聲大邊淋淋漓漓地開始滴

老道也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放開,卻見下竟有什麼在一鼓一鼓地著。

「孩子!本宮的孩子!」貴妃凄慘地哭喊著,掀開出自己的肚子。

那肚皮滾圈,如崩開的瓜,從中間裂開一長條猩紅的口子。

一只黑灰的小哼嚀著從里面掉了出來。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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