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仰頭看著三千明燈，一顆眼淚劃過臉頰，墜落在地，他控制不住心酸難抑的心，也控制不住心底涌起的暖和疼。

“雁回哥哥，我想告訴你，不夜都并非地獄，這是你的家。”年錦書聲音又堅定，充滿了熱，“你的家，漂亮，又溫暖，它是你的港灣，是你的棲之地，這里永遠都不會是地獄。”

雁回的眼淚砸落在手背上，倏然轉抱住年錦書。

他擁懷！

星閃爍，三千明燈如長河懸掛于空。

他和相擁，在這燦爛燈火中，相互舐著傷口。

年錦書能覺到脖頸里溫熱的淚。

輕輕地擁著他，一遍一遍地著他的背脊。

無言，是最深的陪伴！

“阿錦，我孤兒了。”雁回眼淚奪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痛的心，楚飛霜死后拼了命藏住的脆弱和悲傷一腦兒地涌出來。

他了孤兒。

再也見不到爹爹，也再見不到阿娘。

年錦書也紅了眼圈，陪著他在塔樓上，宛若一個孩子般痛哭。

一遍又一遍地著他的背脊。

沒關系的，雁回。

還有我，我一直都在你邊！

雁回這一哭，哭了很長時間，年錦書始終擁抱著他，他再，再冷靜，今年也不過是雙十年華，他在幻境經歷了喪父之痛，在現實里，又經歷了喪母之痛。

“是我殺了阿娘！”

這幾天，雁回一直不敢閉上眼睛，他每次一閉上眼睛，眼里就浮現楚飛霜死在他驚鴻影上的畫面，這畫面折磨著他的神經。

他每一次夢醒，一冷汗。

“不是你！”年錦書知道他的心結，雁回那麼聰明，又豈會看不出楚飛霜是為了保護他，“夫人是為了保護你，保護不夜都，用自己的命換來你的平安。”

眾目睽睽下，楚飛霜墜魔，鐵證如山。

雁回，不夜都都逃不了，定會被整個仙門討伐，整個不夜都一定會流河，楚飛霜豈會不知道，所以，用自己的命，維護了不夜都的一切，維護了最的兒子。

只有雁回親手殺了他，大義滅親，雁回和不也得才能逃過一劫。

蕭瑾明白，還林也看得明白。

“是我無能！”雁回一路扶靈回家，都在自我折磨，若是乾坤圖能突破，若是他的修為再增進一點，了玄冥真人般的強者，誰還敢為難他娘。

他娘也不會死！

十年了。

他一直在找尋救楚飛霜的辦法，若是他能找到，他娘也不會死了。

眾仙門齊聚凰城，哪怕他再警覺一點，前一晚楚飛霜發瘋，他若是多留一個心眼，若他沒那麼自負，他娘就不用死了。

都是他無能！

這一路上，他都在折磨自己。

年錦書心疼地擁著他，讓他盡在懷里哭泣，這痛總要掰開在下，才能治愈康復，雁回心結太深了。

楚飛霜的死，他并沒有錯。

是蕭瑾和楚鶯歌千方百計，他們都要楚飛霜的命。

凰城，設計了一環，又一環，每一個環節相扣，蕭瑾一擊即中，就要楚飛霜的命，雁回能有什麼辦法呢？

“你沒錯！”年錦書溫地擁著，“夫人那麼你，一定希你能好好地活著。”

雁回哭了大半夜。

當年雁門主死時，他都不曾哭得這麼狼狽，當年的況也不允許他哭，爹爹死了，娘瘋了，整個不夜都都在混中。

年僅八歲的他要挑起整個不夜都的重擔。

他面對著不夜都那麼多長老，宗主，他不敢落下一滴淚，他不能被人看出心底的脆弱，也不能讓旁人看穿他的恐懼。

他坐在高，冰冷地看著一切，他稚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的重擔。

這十年，也無人分擔。

沒有人知道，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經歷了多生死關頭。

楚飛霜雖墜魔越來越嚴重，神智也越來越不清楚，可總歸有一抹希，最后，這一抹希也破滅了，無人知曉，這是一種多麼慘烈的痛。

陪雁回痛痛快快哭一場后，年錦書帶他坐在塔樓上，看著漫天祈福燈，此景如畫，宛如一場盛世煙花。

“好看嗎？”年錦書問。

“好看。”雁回哭過一場后，又覺得自己實在丟臉，都不敢看年錦書，深怕年錦書覺得他弱不堪，竟哭得那麼狼狽。

然而，他的心，已沒有那麼沉重，也沒有那麼悲傷。

這一場三千祈福燈懸掛于空，照亮整個不夜都。

年錦書說，這不是地獄，這是你的家。

這些話，在他心底生似的，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希和溫暖，星長燈下的不夜都，又，又溫暖。

是他的家！

他心里一直著的千斤石，被人無聲移開。

自從雁門主去世后，他是第一次覺到，他是被人捧在手心中呵護的。

竟是年錦書！

是啊，也只能是年錦書。

“你好幾天不見蹤影，一個人做的？”

“一個人做的，不假于人手。”年錦書輕笑說，“林述安和無痕幫我去隔壁城池買了材料，你看小兔子，像不像小？”

“兔子都長一樣。”

“不一樣，我畫的兔子，都不一樣。”

雁回輕笑，是啊，沒辦法丑得一模一樣。

“我都不記得生辰了。”雁回說，雙十生辰，本該是一個大生辰，對于西洲大陸的男子而言，雙十比十六歲年禮更重要。

可他在這麼重要的生辰前，失去了一切。

“我記得。”年錦書說，“你喜歡這一場燈火嗎？”

雁回仰著星空，面容平靜而溫，“喜歡啊。”

喜歡的是有人費盡心思，為他點燃的三千明燈，這份心意貴不可言，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真意切。

喜歡的是那虛幻的年郎，又如何？

著這一份心意的，是他！

“你的驚鴻影呢？”年錦書問。

雁回把驚鴻影拿出來，給年錦書，劍修的劍，從不離手，不能隨意于他人，驚鴻影卻無所謂，驚鴻影和長相思，都是認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