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澄寧如約來到皇宮,領路的還是最開始那個小太監,圓白臉,豆豆眼,鼻頭,年紀跟差不多,一來二去,許澄寧已經跟他混了。
“小狗兒公公,你吃早膳沒?”
“沒哩,著呢。”
“我早上饞多買了個餅,一個人吃不完,我們一人一半分了吧。”
“那敢好!”
兩人躲到墻角里吃完,許澄寧剛完,就被人住了。
“許小郎君?!來來來。”
閣老在前邊笑瞇瞇地朝招手。
“你怎麼不來我家里了?我家里書還有很多啊!”
放榜后許澄寧曾應邀去閣老家拜訪過,閣老炫耀似的帶看了自己的書庫,許澄寧看得迷,他如花似玉的孫被放出來晃了幾個來回,許澄寧愣是沒有注意到。
不過不要,越是不心不,說明這年輕人越正經!越可靠!值得托付!
“是小子失禮了。”
許澄寧斂袖一禮。
閣老擺擺手:“哎!不妨不妨,你也有你的差事,什麼時候得閑了來看看老頭子就行,我有個孫,讀書讀不通,正缺你這樣的來教。”
“多謝閣老大人抬,近來雨多,您子可好?”
“好好好,你送的藥很好,風沒怎麼發作。我有個孫,知道你送了藥給我,說要當面謝謝你。”
“閣老大人客氣了,小小敬意,不足掛齒,您覺得好,小子不勝榮幸。”
“哈哈,老夫把你當親孫子看,許小郎君不必如此小心禮數。我有個孫,活潑可……”
閣老費了半天口舌把孫夸得天花墜,又說:“你爹娘來沒來?得空請他們到府里作客。”順便商量一下婚事。
許澄寧解釋道:“小子爹娘不在,現在在京城的,只有我娘子。”
“娘子啊,娘子好……娘子?!”
閣老驚。
“什麼娘子?”
“啊,與小子親的娘子。”
“你親了?!你什麼親!什麼時候的親?”
“咦?”
許澄寧呆愣地眨了眨眼。
“小子回鄉的時候娶的。”
閣老簡直就要咆哮了。
老子三番四請招你做婿,你喝了茶,嫖了書,卻看都不看他孫一眼,轉個就親了?!
渣男!
他瞪著這白白凈凈的小白眼狼,心里委屈憤恨咕嚕嚕地往上冒。他發誓,以后死都不理這個負心郎一眼!
閣老罵罵咧咧走了,許澄寧糊涂地搔了搔頭。
很有老人緣的啊,奇怪了。
順王看到異常興,沖出殿門把拉了進去。
“我發現一個驚天大!”
順王示意小良子小李子把殿門關上,扯下簾子,寢殿昏暗下來,獨順王那雙炯炯的眼在發亮。
“我發現,冷宮……”
“——有鬼!”
許澄寧面不改:“哇。”
順王不滿意了:“你為什麼不驚訝?為什麼不害怕?是鬼耶!”
許澄寧提醒他:“王爺,上次您說,荷池里有深水大妖怪,結果是只鴨子。”膳房里逃出來的。
順王臉一紅。
“這次不一樣!我真的看到了!白影子,在冷宮門口飄來飄去的白影子,角掛著,還吃人!”
許澄寧問:“大理寺來查案了嗎?”
“沒有。”
“宮里人了嗎?”
“沒有。”
“還有別人見過嗎?”
“也沒有。”
順王看許澄寧瞇著眼,滿臉不信任,頓時炸了。
“是真的!我這次看得很清楚!你不信,今晚跟我去冷宮看!”
順王抱住了許澄寧一條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
許澄寧勸不這個二世祖,只能迂回地說:“我不能在宮里留宿的……”
“我已經跟父皇說好啦!今晚你就留下來陪我!”
“上辰他們呢?”
順王撓撓頭:“他們都挨了板子,在家趴著呢。”
所以只剩一個人能禍害了唄。
許澄寧捂住心口作驚嚇狀:“可那是鬼耶!還會吃人,王爺您千金之軀,萬一被鬼盯上了,草民萬死難辭啊!而且,我也好害怕啊!”
順王鼻孔噴氣,頓覺自己神威無比,洋洋自得地拿出兩個符紙疊的頭圈,一人一個套在頭上。
“有本王在,別怕!把這個戴上,鬼就看不見咱們了!”
許澄寧沒辦法,掛這個伴讀的名,就是負責陪順王鬧的,順王想做什麼,都得跟著。
夜半時分,宮里靜悄悄的,偶爾鳥撲棱樹葉,還有巡邏的軍沙沙的腳步聲。
廣臨宮大門開了一條,溜出一高一矮兩個小太監,腳步無聲,卻溜得賊快,遠遠一看,只有一盞發黃的燈籠在夜里飄來飄去。
廣臨宮是王爺寢宮,與后宮相隔甚遠,冷宮又是在最偏遠的地方。許澄寧與順王一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冷宮。
冷宮荒僻,年久失修,風一吹,里面門窗咿咿呀呀地響,紅的墻皮剝落大半,出灰白的墻。
旁邊原來是個池子,干涸了數十年,現在是個長滿了雜草雜樹的坑。
他們矮著子捂住口鼻,擋住彌漫的煙塵,臥倒在坑里,正對著冷宮的門。
許澄寧把燈籠吹滅,從后掏出一條毯子,蓋在兩人上,出兩顆腦袋。
“咦,你怎麼還帶了毯子?”
許澄寧想的是,以順王的脾,大概會守上一夜,蓋著毯子睡覺不容易著涼。
但這話說出來就太不信任順王了,所以道:“因為王爺乃真龍之后,祥云護,鬼神見之也要避讓三舍,我指著您庇護我。”
順王聽得嘿嘿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雖然他最討厭讀書人,但許澄寧自從跟了他后,在他的引導下顯然變好了,跟那幫滿口噴糞的酸儒截然不同,那麼,他也可以摒棄前嫌,勉為其難接納當自己的朋友。
冷宮里沒什麼人氣,像座活死人墓,氣森森,連風經過都要冰冷三分。
許澄寧小小打了個哈欠,順王卻神抖擻,在耳邊嘰嘰喳喳。
“再過一會兒,就會有白影子在上面飄,你可別嚇哭了噢。”
許澄寧問道:“里面有住人嗎?”
“沒有,父皇都多大年紀了,宮里的妃嬪老的老死的死,誰還會在冷宮待著。”
那可不一定哦。
許澄寧剛剛留心觀察過,冷宮外雜草叢生,連著門口的地方分明踩出了一條淺淺的小徑,可見近期還時不時有人走,持續、穩定,而且,小心翼翼。
那里究竟,藏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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