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孩子丟了，卻又給自己編織了一個虛假的夢，也許在那夢中，並未拿腹中孩子做賭算計，也並未被帝王冷落厭棄，生下了一個健健康康的皇子，將來會以皇長子之名，被冊封太子，然後榮登大統！

真可悲……

蘇梨在心裡想，輕輕拍了拍楚慎的背。

無論蘇挽月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孃親，我們能帶他去看醫嗎？”

蘇湛低聲問，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他約知道這個孩子的份，也知道皇帝並不喜歡這個孩子。

“不能。”蘇梨否決，蹲下來對蘇湛道：“阿湛，你去太醫院找嶽姨過來好嗎？”

“好！”蘇湛應聲跑出去。

孩子才幾個月大，並不算很重，但蘇梨抱了一會兒便有些抱不住了，正想找個地方坐一下，忽聽門外傳來細小的談聲，片刻後，忽宛在宮人的指引下走進來。

蘇梨抱著孩子不得章法，楚慎哭得越發厲害，他本就不好，邊哭又邊開始咳嗽，小小的一隻好似要將肺腑咳出來似的。

“縣主，讓兒試試吧。”

忽宛輕聲說著，三兩步走到蘇梨面前，不由分說的從蘇梨手裡接過孩子。

手上猛然一輕，蘇梨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想把孩子搶回來，卻見忽宛一手託著楚慎的屁，一手託著楚慎的背輕輕地搖晃起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啦。”

忽宛聲哄著，手法極嫺的幫楚慎順著氣，很快，楚慎便安靜下來。

這一番作做得行雲流水，倒像是生養過孩子一般。

可若是已爲人婦，忽韃怎會讓來遠昭和親？這不是擺明了要給人難堪招惹事端嗎？

正疑著，忽宛看向蘇梨溫笑著解釋：“我與族幾位王嫂甚好，平日也幫們抱過孩子，縣主方纔的手法不妥，孩子不舒服因此纔會一直啼哭不止。”

忽宛說著把楚慎還給蘇梨：“縣主不妨學著像我方纔這般抱一下。”

的語氣懇切，完全是出於善意，讓人生不出一點反來。

蘇梨學著剛剛的作接過楚慎，楚慎果然沒有再哭，只含著手指，睜著又圓又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蘇梨。

他這雙眼睛隨了楚凌昭，懵懂無辜的看人時，直看得人心。

蘇梨衝他笑笑，又想到方纔忽宛看見楚慎的模樣竟然毫沒有覺得詫異或者害怕。

難道不覺得這個孩子生得與旁人不同嗎？

蘇梨第一眼看見這個孩子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呢。

忽宛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舉止有何不妥，站在蘇梨邊，手楚慎的下逗弄著他。

“在我們族裡有一個很好的說法，生下來有殘缺的孩子，都是被神靈親吻過的，神靈的福澤太厚重，凡人承不起，因而有些殘缺，但這種殘缺會帶來非常好的氣運，這個孩子的氣運應該也很好吧。”

胡人一族多近親結合和一些不倫之事，因此生下來的孩子多有先天不足，若是胡人王室之中有過這樣的孩子，忽宛能保持平靜自然也不那麼詭異了。

“公主殿下說的是。”

蘇梨應和，心裡卻很清楚，這個孩子並沒有什麼好的氣運，他一生的榮寵已經被自己的母親親手斷送。

“對了，公主殿下怎會突然到此？”

蘇梨隨口問道，眼神掃過那引路的宮人，宮人連忙跪下：“請縣主恕罪！是公主殿下自己要過來的！”

瀲辰殿如今已冷宮，一般的宮人都會繞道走，忽宛怎麼會想要來這裡？

“方纔在花園遊覽，忽然聽見有驚呼聲，一時好奇便循聲走了過來，可是這地方有什麼忌諱，兒不該來此？”

忽宛一臉無辜的問，給出來的解釋很合理，方纔所做的一切也沒有任何的危害，可蘇梨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公主不必多想，這裡並沒有什麼忌諱，只是方纔剛出了點事，還是請公主先離開這裡，以免驚擾了公主。”

蘇梨這便是在委婉的讓忽宛離開，忽宛好奇的往殿裡看了眼，朝蘇梨微微頷首：“多謝縣主提醒，那兒就先走了。”

說完提步離開，引路的宮人連忙起跟上。

一路出了瀲辰殿，宮人這才鬆了口氣，微風一吹，發覺自己出了一冷汗，起袖子了兩下，忽聽得走在前面的公主殿下輕聲問：“縣主便是住在方纔那殿中嗎？懷中抱著的可是自己的孩子？”

“回公主殿下，縣主在宮外有自己的縣主府，懷裡抱著的是皇子殿下。”宮人小聲應答，很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忽宛卻並沒有如所願，越發好奇：“那位皇子的母妃呢？爲何孩子哭那樣都不管？”

“這……”

宮人猶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本不敢回答。

忽宛停下回頭溫笑著看著，從手上取下一隻銀鐲放進宮人手中：“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不會與旁人說的。”

的聲音很溫，整個人看上去也是賢良無害的，宮人拿著那鐲子，四下看看，見左右無人，湊到忽宛耳邊低語：“皇子的母妃是住在瀲辰殿的蘇貴妃，原是這宮裡最得寵的妃子，後來犯了錯，陛下將孃家滿門流放，對也冷落下來，因生下來的皇子天生有疾，陛下對皇子殿下也並不關心。”

“陛下那樣寵，那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錯吧？”

忽宛睜大眼睛說，像是懵懂無知的，被說書先生勾起了興趣。

這宮人平日也是個在背後討論八卦的，被忽宛一捧場，便忘了之前的顧忌，繼續道：“這位蘇貴妃平日看上去溫婉嫺，實際上卻是個心狠手辣的，方纔那位縣主便是蘇貴妃的親妹妹，據說蘇貴妃自己服毒，想栽贓縣主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沒想到最後不蝕把米。”

這宮闈辛是不允許外傳的，但天下沒有不風的牆，宮裡人多口雜，就算把人全殺了，普天之下，悠悠衆口也是擋不住的。

忽宛垂眸，眼睫微，有些悵然：“原是如此啊。”

“是啊！”宮人說得激起來，並未留意忽宛的語氣變化，倒豆子一般繼續道：“也不知道這蘇貴妃是怎麼想的，放著陛下的寵不要，非要與自己的妹妹過不去，現在把自己和一家人都害了，只是可憐了小皇子了。”

“是啊，真可憐。”

忽宛附和，沒了聽下去的慾，提步朝前走去，宮人見狀回過神來，連忙打了自己一子跟上：“公主殿下，我們再到別的地方轉轉吧。”

“我聽聞你們遠昭最重孝道，昨夜接風宴沒看見你們的太后，今日進宮，也無人帶我去覲見，這是爲何？”

“這……”

宮人脣角又是一，這公主殿下問的問題怎地一個比一個刁鑽？

“與太后有關的事也有忌諱不能說嗎？”

忽宛皺眉，仍戴著面紗，看不清全貌，可黛眉一蹙，也人心頭一，宮人連忙回答：“沒有沒有，只是近日太后了風寒，不適，所以不便叨擾。”

“了風寒？可是病得很重？我能去看看嗎？”忽宛追問，語氣有些急切，宮人被問得又冒了一頭大汗，連忙跪下：“請公主殿下莫要爲難奴婢！”

這便是不能去看了。

忽宛怔然的站了片刻，恢復一開始的平和，手將宮人扶起來：“我只是怕不去覲見有失禮數，並非要刻意爲難，你不必如此害怕。”

“謝公主殿下恤。”

宮人謝恩，忙不迭的將忽宛引回後花園，以免再出什麼子。

與此同時，蘇湛帶著嶽煙來到瀲辰殿。

“阿梨，怎麼了？”

“剛剛蘇挽月瘋了要摔死這個孩子，你看看他有沒有傷，我去找陛下。”

蘇梨說著把楚慎給嶽煙要往門外走去，被嶽煙拉住：“你要找陛下說什麼？這孩子的命數已定，陛下最近忙於政務本無暇顧及其他，你現在去說此事，萬一怒龍怎麼辦？”

嶽煙句句都是在替蘇梨考慮，蘇梨安的拍了拍的手背：“我知道當如何理，終歸是條活生生的人命，既然生下來了，不能眼睜睜的看他夭折。”

“阿梨，他母親當初如此待你……”

“惡事都是他母親做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母親到的懲罰已經夠多了，況且……”蘇梨頓了頓，掀眸認真的看著嶽煙：“從緣關係來說，我是他二姨！”

“……”

嶽煙失語，鬆手讓蘇梨離開。

一路來到書房，楚凌昭正在與趙寒灼他們議事，蘇梨便安安靜靜的在外面守著，本以爲要等很久，沒一會兒宮人卻來請：“縣主，陛下請您進去。”

提步進去，趙寒灼、顧遠風、陸戟三人都在，只差楚懷安一個。

“臣拜見陛下！”蘇梨跪下行禮。

“免禮！”楚凌昭開口：“朕方纔正在與幾位卿商量三日後的生死局，阿梨來得正好，不妨說一下你對此事的見解。”

“侯爺武功不及陸公子，趙大人、顧大人並非習武之人，臣更是手無縛之力，唯有將軍可與之匹敵，自然由將軍打頭陣。”

蘇梨平靜的說，這沒什麼好爭議的，楚凌昭擡手遞了一個摺子給蘇梨：“這是忽韃讓人送來的比試名單，阿梨怎麼看？”

蘇梨沒接那摺子，坦然回答：“臣並不認得這些胡人勇士，便是知道他們的名字也不知曉孰高孰低。”

楚凌昭點頭：“朕看見這個摺子也有同，阿梨可有辦法在比試前試探一下這些人？”

蘇梨：“……”

陛下，你知道你在對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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