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如蓋，呼呼刮過的寒風響徹在邊境集市上空。然而集市里的人流只增未減，到閉市時甚至出了小丁那些潑皮往外驅趕。

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現象。

染和鄧媳婦兒被往來人群擁的，費了好半天勁兒才沖出來。害得在集市出口候著的勝旺等嚇出一冷汗。

才看到染頭，勝旺已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慌里慌張地道：“夫人可算出來了！嚇死小的了，下一次說什麼都不能再聽夫人的話！小的得寸步不離跟著才行！”

“瞧把你張的。”染笑微微地說，“這邊境集市來過多次，哪兒哪兒不悉？再說——”放低了聲音，“咱們上又沒錢，窮死啦，哪個盜賊能看上咱們？”

“話可不能這麼說！”勝旺快走兩步，回替染擺好馬凳，躬道，“現下快到年關，咱們又在東邊邊陲上。萬一見哪個不長眼的流寇，這……小的回去要怎麼跟侯爺代？”

鄧媳婦兒托起染的手臂，擎著邁馬車。勝旺在旁說什麼話都沒當回事兒，直到他說出“流寇”二字，把染嚇得渾打了個兒。那不是當初小炮灰的死法嗎？遭遇一群流寇，被活活致死！

這個勝旺拿什麼比較不好，非得拿這個說事。

染還沒等坐穩，便開車窗簾子，朝勝旺蹙眉道：“好勝哥兒，我以后準讓你一步不離地跟著。你快不要再說，咱們趕回府去。眼瞅著天就要黑了，回去晚了侯爺又得發脾氣。”

學起隋怒目圓睜的樣子，惹得旁人忍不住笑起來。

“可不是！”勝旺往天空上指了指，“看樣子要下雪呢，小的這就快點趕路。”

說罷，勝旺差車夫套馬前行。須臾，馬兒的嘶鳴和馬蹄聲接踵而來，染被顛簸回拱廂里坐好。

鄧媳婦兒用火絨點起一盞小燈，吊在廂壁上，狹小的拱廂豁然明亮許多。

“如今天兒短。”鄧媳婦兒邊說，邊幫染掖了掖蓋在膝上的小毯子，“剛才外面還亮著，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便黑了。”

“你快別忙活我啦！”染拉住坐在側，“這才幾月天，沒那麼冷的。再說我沒那麼貴，你快坐下歇歇。”

鄧媳婦兒側而坐，微微垂頭，兩手規矩地端在前。相較蕓兒和紫兒們來說，實在太懂規矩了點。

“當初侯爺就說，要我尋個年長些的姐姐來邊。”染把蓋在上的小毯子抻開，一并蓋在鄧媳婦兒的上，“我還以為他是給我吃定心丸呢。”

“定心丸？”

鄧媳婦兒已清染的子，知道推讓反而不高興，遂恭順地拉過小毯子蓋在自己上。

“是啊，還以為若找了年輕侍進府，他有機會興風作浪。找個年長些的，他可自斷念想。”染“嘖嘖”了兩聲，“如今看來不是那麼回事，侯爺是氣我沒有持家的經驗，要找一個像你這麼麻利的來幫我。”

“夫人就是跟奴打趣兒。”鄧媳婦兒窘笑道，“奴只是比夫人年長些，經歷的窮苦多了些罷了。”

“買炭火時那麼會殺價……”

染的話還沒有講完，已一個猛勁兒竄出去老遠。幸好鄧媳婦兒在旁一把將薅住，否則染定會滾落出拱廂外。

“勝哥兒，你們是怎麼趕馬的？夫人差點摔倒！”鄧媳婦兒嗓門頗高，狠狠叱道。

“我沒事。”染了肩膀，覺得沒啥痛楚，笑說：“許是老馬了驚。”

鄧媳婦兒立即掀開帷幕，瞪著眼睛道：“跟你說話怎麼不睬人？”

話落，鄧媳婦兒已后悔不已，準確的說是腸子都悔青了。

只見他們馬車周圍被一群來路不明的壯漢團團圍住，每人手里都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片刀，十分兇神惡煞。

車夫已被他們拖下車，用大片刀抵在脖頸上。勝旺也已跳下馬車，在那為首壯漢面前點頭哈腰起來。

回往建晟侯府的這條土路，他們已走過很多遍。雖然人煙稀，但寬敞又好走，從沒見過什麼危險。今日回府的時間稍晚了點，還是因著秋冬時節白日漸短所致。

鄧媳婦兒的子一半在拱廂里，一半已探出拱廂外。那些壯漢一看到，里便發出陣陣獰笑聲。愣怔半刻，回首拉下帷幕，獨自跳下馬車。

就算鄧媳婦兒不跳下來，忽然近的兩個壯漢亦不會放過。

“別往里瞧了，里面就我一人！”鄧媳婦兒故作鎮定，不等那倆壯漢去掀帷幕，已快步走到勝旺后。

兩個壯漢遲疑一下，還是那將帷幕掀開。拱廂里的小燈已被染吹滅，黑漆漆的拱廂里又堆了些采買回來的什。二人大致瞧上一眼，并匆匆回到同伙當中。

染連呼吸都不會了，勝旺這是開了麼？以后能不能說侯府發大財啊？

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后？

這都茍且過去一年，咋還改變不了劇？非得走一遭遭遇流寇的節唄？

今晚這是什麼局？小炮灰必須死？

染躲在拱廂里抓狂，那死法太慘了！若知道早晚都逃不過這一劫，還不如先把隋給推倒……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呀？

“大爺們行個方便，我們就是幫東家去縣上買點東西。”勝旺作出諂狀，又從袖口里掏出一點碎銀子，“上就這些錢，統統都孝敬給您。”

為首的壯漢拿過碎銀子掂量掂量，不屑道：“你打發臭要飯的呢？”

勝旺趕抓過鄧媳婦兒，“，上肯定有錢。”他朝鄧媳婦了眼睛，“今兒我們就是跟這婆娘去的縣上。”

“是，是跟我去的。”鄧媳婦兒向四周環視一圈，“我有！”又從懷里取出一把銅板，“我們東家窮，給奴就這麼點錢，全孝敬給大爺們。”

其中一個壯漢提著吊燈走上前，故意把吊燈放到鄧媳婦兒的臉旁，讓眾人能清楚看到的模樣。

“長得倒是喬模喬樣。”提吊燈的壯漢涎涎地笑道，“就是這年歲有點大呀？”

“是，奴都快四十了！”鄧媳婦兒往多說十歲，“徐娘半老，真是污了大爺們的眼睛。”

為首的壯漢又了那一把銅板，冷哼道：“去把車上的東西翻下來。”

勝旺和鄧媳婦兒一聽，臉渾然大變。

勝旺趕拉扯住為首壯漢，作好作歹地道：“大爺，大爺使不得，那些東西得給東家送回去，不然我們幾個的差使就保不住了！眼瞅著要到年底，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都指著我們養活，求大爺們開恩！”

“起開！”

提吊燈的壯漢一把將勝旺推開，十來個壯漢已重新聚攏到馬車周圍。

看來是瞞不住了，勝旺和車夫互相使了個眼，就在他們要重新掀開帷幕之際，二人已掙開鉗制，紛紛亮出家伙橫在馬車前。

“呦呵，真是小瞧你們了？看樣子還有兩把刷子？”為首的壯漢笑了笑，側首道，“你們還等什麼？給我打！”

兩撥人立馬打一團，勝旺和車夫有些手，但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寡不敵眾，很快便敗在下風。

鄧媳婦兒趁機溜回馬車旁，想拉出染逃跑。豈料那為首壯漢早把看住，直接出手扯住的發髻，推著來至馬車前。

“自己打開，讓我看看里面裝得是什麼？”

“你休想！”鄧媳婦兒扭著脖子朝他臉上吐口吐沫，“有種你殺了我！”

“以為我不敢？”為首壯漢舉起大片刀，眼瞅就要砍下去。

染一拍額頭，認了命，染啊染，該著你躲不過這一劫！

“且慢。”染掀開帷幕，向眼前壯漢，“壯士留我侍一命。”

為首壯漢看見染，眼睛瞬間發出亮，須臾，哈哈大笑道：“原來里面藏著個標致娘子啊！”

“夫人！”鄧媳婦兒驚慌道，“不用管奴，快逃，快逃呀！”

“夫人……”勝旺分神，往馬車這邊看了一眼，終被對方砍傷一刀。

染款款走下馬車，朝為首壯漢福了福，“壯士請便，車上東西盡歸你們所有，還放過我這幾位忠仆。”

“好說。”為首壯漢向染靠近些，立馬嗅到上的迷人香氣，“只是……放過他們可以，就得委屈委屈娘子了。”

“你放規矩點！”勝旺拼死跑回染邊，“我家夫人豈是爾等可以肖想的！”

“娘子你看，他們給臉不要臉。”為首壯漢把鄧媳婦兒用力往旁邊一摔，繼而張手抓過染的臂腕。

染的子很輕，被這壯漢一帶，幾乎是整個人撞他的懷中。

“夫人！”

勝旺、鄧媳婦兒等人終被對方死死鉗制住。染雙早抖如篩糠，但只能故作鎮定，抬眸倩笑，“壯士如此心急，真讓我瞧不起，你是多久沒過人？”

“嗯？！”

莫說鄧媳婦兒、勝旺等怔住了，就連對方一眾壯漢都跟著愣住。這標致娘子在說些什麼？

染往為首壯漢耳邊靠去，輕聲道：“壯士有所不知，我夫君是前面建晟侯府的侯爺，他脾氣特暴躁，我早不喜歡他了。一瞧你就是個頂天立地的，不然你帶我私奔吧？以你的能耐，還怕遭家追殺？”

為首壯漢面一沉，抓住染的手稍稍松幾分。提吊燈的壯漢立馬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染心道，壞了，建晟侯的名頭到底唬不住對方。

果然，為首壯漢又出猖狂的笑意，“那位侯爺啊……”

“那位侯爺怎麼了？”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后方傳過來。

兩撥人循聲去，只見土路兩側的草叢里突然冒出一眾兵。他們蜂擁而上，瞬間把這群流寇給包圍住。俄而，一個穿輕甲的年輕軍，手扶腰間長刀大步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