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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起床的，糊里糊涂躲回西正房里半日才回過神來。

見霸下洲里有靜，蕓兒和金生分別回到各自主子邊服侍。染有些不自在，太久沒有和蕓兒同時待在一起。不過心倒是輕松不，管怎麼后面的果子、稻谷都已，他們手里也終于有些錢。

“以后所有使活兒都慢慢放手，這大半年來可把蕓姐兒給累壞了。”染拉拉的手，“沒人的時候別跟我見外，你跟我姊妹沒啥區別。”

蕓兒心驚跳，苦苦作揖說：“好夫人，您可別這麼說。特殊時期咱那麼過便罷了，如今慢慢步正軌，侯府該守什麼規矩就是什麼規矩。不然不給底下人立好，以后怎麼服人呢？”

染沒想到蕓兒轉變的比自己速度。點了點首，取出腰間一串鑰匙，“你和別人不同。”

“小的榮幸。”

蕓兒已知那鑰匙是鎖哪里的了。主仆倆不聲地走回臥房里，依著墻壁擺放一溜大箱籠，上下摞起兩層，足足有十多只箱籠。一部分是小炮灰當初從家帶過來的嫁妝，一部分便是郭林昨兒帶回來的錢財。

之前蒙混隋，道是給他治病的草藥都藏在那些箱子里，并把鑰匙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加上隋從雒都來時也帶來不藥草，后來又隨著李老頭他們去了幾次大興山挖野菜打獵。染就是一頓神吹，把府中眾人和隋一起忽悠得夠嗆。

時至今日，大家對染懂得醫理這事兒還不大相信，對迷迷糊糊把隋雙治好亦覺得很稀奇。甚至有一次隋劃他那老破椅潛西正房里要查看，被染及時趕來逮個正著。說什麼都不給隋底，隋沒得法子只好作罷。

后期，他對的發生了變化，對這些事便不再在乎，這事兒就此不了了之。

如今又面對多出來的好幾只箱籠，不腹笑，怎麼就跟這些箱子有緣，都得神神的遮掩。

“蕓兒識字麼？”染把金生昨日給的明細清單拿出來，問道。

蕓兒訕訕笑說：“小的認得一點兒，太復雜的字不準。”

“沒關系，其實我也……”染生生把話吞了回來。雖認識字，只是冷不丁見到這些繁的得細細想一想才行。

主仆二人將這些黑皮箱籠逐一打開，兩只積小些的里面裝的是銀元寶，余下的幾只箱籠里裝的是一些金銀首飾和銅板碎銀子。

染挨個過了遍手，蕓兒便拿紙筆在側記錄。過一會兒染覺得累了，就換蕓兒繼續點數，染在旁寫在冊中。

“你昨兒晚上和金哥兒鬧別扭了？”染隨意問道，“該到左邊那只箱子。”

蕓兒把點數過的銀子重新放回去，向左走到下一個箱子前，“沒有的事。”

“不和我說實話嗎？”

蕓兒咬了咬牙，方把昨晚的事跟染復述一遍。染哭笑不得，蕓兒和金生可是你我愿，比不得和隋之間那麼“不單純”。

“喝酒喝得忘了媳婦兒。”染又在冊中添了一筆，“你不用惱，晾他兩日便是。”

“小的才不惱呢。”蕓兒口是心非，剛才數過的數量突然忘掉，趕敲了敲腦袋重數一遍。

染抿笑了笑，說：“不過你和金哥兒的婚期還是早些定下來為妙。”

“咱家果子樹，就那麼十幾棵，沒幾日果子就能賣完。”蕓兒走回染邊，有板有眼地道，“前些日子水生還跟李老頭在后院發愁，怕收割稻谷時金生還不回來。”

“我竟不知還有這事兒？”

蕓兒吐了下舌頭，拽拽染的袖，“他們怕夫人擔心，不讓小的跟夫人說。”

“是他們不想讓我下地幫著收稻谷吧？”染特有自知之明，“不過我覺得我學的還。”

蕓兒附和幾言，復又說道：“如今郭將帶回來人手，收割稻谷能輕快許多。但還得忙一陣，況府上很多事都得從頭來過。”

“所以呢？你想跟金生把婚期推遲？”染睨一眼，“你們倆親能耽誤多事？”

“好夫人，你就聽小的這一回吧。待忙完秋收，冬天沒甚麼事時再提。”

染努努，道：“那好吧，我就趁機多為你攢些嫁妝。府上這麼多院落房舍，你喜歡哪間就跟金生說，讓他早點拾掇出來。”

“小的不搬，西耳房好的，平日還能替夫人照看點大。”

“了親還打算住在西耳房里？”

“西耳房給你留著。”染拉坐到邊，“不然你和金生就住在三進院吧？離我近些。”

蕓兒地點點頭，“那聽夫人的。”

主仆倆用半日時間，把所有的現銀清點一遍，銀元寶六百兩，碎銀子銅板越一百兩，剩下金銀首飾約二百兩。除去這些還有昨日他們賣果子掙得四兩多銀子。

“夫人最舍不得這四兩銀子？”蕓兒見染捧著錢袋掂量半日，說道。

“這四兩銀子掙得多難？”染把錢袋放回箱籠里，“咱留著吧，當個紀念。”

又指向其中兩只箱籠，“這倆就不用鎖了，一會兒我讓水生他們過來，拿出去換零散銀子，回來給大家發月例。”

半刻鐘后，水生和金生已來至西正房里。染和金生又對了遍賬冊，金生連連稱贊道：“夫人速度真快，才多久的工夫就整理出來了。”

“是蕓兒腦子轉得快。”染故意咳嗦兩聲，旋即正說：“先說正事吧。咱家現在滿打滿算只有九百兩銀子。我想虧待你們點，但李老頭他們要多多的賞。”

“全憑夫人做主。”

“金哥兒水哥兒以前月例高，每月五兩銀子，這次就按四兩銀子算。蕓兒累也按四兩銀子算。給你們一人發放六個月的，嗎？”

“這還讓我們吃虧？夫人你是大手筆啊！”金生舉起大拇指，“我們沒虧著。”他邊說邊瞅向水生。

“夫人，其實我倆來之前已經商量好了。這月例我們暫時不想要，您就給我們一人支五兩銀子揣在上便是。倘或真遇急用，我們再張口您也不能說不給是不是？”

“你們圖啥？”染苦笑問道，“到底圖啥呢？”

“圖侯爺唄。”

“侯爺值得你們如此？”

“值得！”

“那小的也不要了。”蕓兒跟著說道，像表白衷心似的，“我等著夫人多給些嫁妝，月例暫時用不著。”

蕓兒及含極了，言落蒙臉便跑了出去。水生在側踹了腳金生，斥道：“你傻呀？還不趕去追！”

“快去啊！”染笑著催攆道。

金生這才瘋了似的追出去，染和水生相視一笑，“可惜我家就一個侍。”

“小的不著急。”水生躬道，“夫人想怎麼給李老頭他們發錢？”

“按四兩銀子一個月，發一年的。”

水生愣怔了一下，說：“這個有點太多了吧？”

“咱們最艱難的時候，是人家幫咱一把。不然單靠咱們幾個，后面那十畝地能種起來麼？”

“的確，今日一早李老頭就帶著人去后面摘果子了。”

染指了指里間臥房，“既這樣，那就搬走一只箱籠吧。你們去外面錢莊里換些零散錢回來。”

水生隨即照辦，領著勝旺等人出府去做事。染依靠在西正房門首，頓時覺得有點惘然。了額角，驀地抬眼，卻見到隋站在對面門口瞧著。

顧忙活這邊，倒把他這位主家侯爺給忘了個干凈。剛剛做的所有決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想法，當真半點沒想起來要問隋的意思。

隋慢慢挪步子往面前走來，染眼神左右閃躲，終是上前了兩步，端起一只小臂給他擎著，“鍛煉一上午吧？慢著點，大還疼不疼？”

隋一手輕在小臂上，“忙了半日可還好？”

“對哦，我還沒跟你商量，我剛才跟水生他們說……”

“隨你安排。”隋的汗水順著耳后流淌下來，“無須告訴我。”

仰起頭瞅了瞅他，哂笑道：“要是我胡花了呢？”

“了就了，又不是沒窮過。”他鍛煉的時間略長，子微微抖有些站不穩，向后倒靠在木門上。

染默不作聲，干脆把他帶回西正房這邊的羅漢榻上坐定。

取來臉帕替他了把汗水，垂眸道：“以前太窮，無論錦縣還是東野那邊都不會抓住什麼把柄。如今不一樣，咱們一舉一都可能會被人監視。你想好對策了嗎？藏鋒守拙也不容易呢。”

“種田是個好出路。”隋倒撐在羅漢榻上說，“建晟侯是個癱在床上起不來的廢人，侯府里外都得靠夫人撐著。”

“夫人？”染笑微微地指向自己。

“我問你。”隋竭力湊近，認真道：“今年這十畝地算收了嗎？”

“算吧，反正明年咱們不死了。”

染心說，靈泉水是鬧著玩的？他們哪算收，他們那就是高產。但不敢表出來，還得含蓄些。

“夫人明年還打不打算繼續種田？”

“當然要種，這可是侯府貧致富的機會。一百多畝地呢，要是全都能開墾出來，雒都那點封賞咱都看不上眼。”

“我替夫人找勞力，明年就這麼做。”

染恍惚間明白隋的意圖了，他是想假借種田之途，招攬些功夫了得之人府。這樣以來，既能自給自足，又能暗暗發展侯府力量。

隋握住纖細的手，輕輕勾笑道：“以后還得依靠夫人賺錢養家，我才可以在這霸下洲的殼子里運籌帷幄。”

染覺得自己好像沒其他路可選，只能跟著隋一條道走到黑。隋若是橫死，多半也活不。如今看來，不用再擔心會被攆回雒都，也不會被一紙休書棄掉。

“你那腦子能運籌帷幄麼？我有點擔心呢。”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跟隋一樣，就愿意嗆著對方說話。

隋強忍著中怒火，剛才積攢的那些深然無存，低吼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缺心眼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