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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 一千五百零八【憶往昔】

最新網址: 遼河套之南,有一座西寧堡。

堡臨三汊河,又挨著遼長城,算是小小的水陸要沖。

西寧堡周邊,明代時生活著不軍戶,而今卻早已是人非。堡子還在,水土長存,生活在這片土地的居民,完全變了新鮮模樣。

遼國公府就建在堡子旁邊,那里以前是龐家的房子。

龐春來告老還鄉之后,一直在尋找親人和同鄉。親人著實找不到,同鄉則尋到幾個,稍微到有些寬

初夏時節,天氣正好。

院子里擺放著一張躺椅,侍衛將龐春來背到院中,在幾個傭人幫助下,小心翼翼放到躺椅上曬太

遼國公,偏癱了,嚴重時甚至神志不清。

這天神似乎要好些,龐春來咧著,說話吐字略顯模湖:“青崖,可還記得,當年我們一同去山東趕考?”

李孟思,字青崖,跟龐春來一樣,都是大明世襲武子弟。

韃子殺來,李孟思逃去關,又輾轉去了陜西,投奔父親的舊日袍澤。當時各路大軍勤王,李孟思也在軍中,還跟著一起鬧餉,后來回到陜西,因躲避李自而南下。

兜兜轉轉,李孟思做了新朝百姓,響應移民政策回到遼東,分田落戶,躬耕讀書。

由于缺文化人,得知李孟思做過舉人,本地員還聘請他做老師。

從報紙上,李孟思曉得昔日同窗做了國公,但他依舊窩在鄉下小學教書。縣里開辦中學,李孟思又調去中學教書,退休的時候已經是縣中學校長。

李孟思的還算朗,他接過傭遞來的茶茗,著蔚藍的天空陷回憶:“那個時候,別的秀才都走海路,我倆偏偏結伴走陸路。一路暢游大明河山,過山海關,訪北直隸,從天津走運河到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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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春來臉上泛起微笑,由于偏癱,笑容比較僵:“可還記得平山衛鄧指揮家的公子?”

“怎不記得?”李孟思也笑起來,“你爹跟鄧指揮是舊識,過東昌府的時候,你拿著名刺去拜會,鄧指揮留我們小住幾日。鄧家的公子,年方十五,還未婚配。初次見面,你眼睛都看直了。”

龐春來想要大笑,卻張不大:“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李孟思搖頭好笑:“你我二人,還爭風吃醋打了一架。當時我沒婚約,正該我去追求佳人。你這廝已有婚約,卻還要跟我搶,真真是恬不知恥。”

龐春來回憶道:“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穿著翠衫,是揚州流行的新款式。袖子更窄,清新利索。發飾也不繁瑣,只了一支玉釵,墜子是顆湖珠,走起路來隨風搖曳。我倆冒冒失失闖進門去,差點跟撞個滿懷……”

李孟思說道:“看來你是真心的,幾十年過去,還記得這般清楚。我已忘了鄧弟的相貌,也記不得穿什麼服,只依稀能想起翻了個白眼。那俏模樣,憨可人,哈哈哈哈!”

“唉,也不知如今是否還活著。”龐春來一聲嘆息。

李孟思說:“但愿故人安康吧。”

龐春來托人打聽過,只知初嫁去了兗州,隨夫家一起逃難去江蘇。當時兵荒馬,還有瘟疫流行,死在半路上也未可知。

二人沉默,不再言語。

良久,李孟思突然說:“我近兩年經常做夢,夢到重回萬歷末年。開春雪化,我們一干衛學同窗,相約去騎馬踏青,高歌笑談著要殺韃子報國。我那族弟李孟周,似乎未曾投韃叛國,還是當初那個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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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提……提他,咳咳咳咳!”龐春來頓時變得激,臉部都在抖。

龐春來收養了四子一兒已經嫁人,三個兒子在外地做,只剩子在邊盡孝。

此時子扶他坐起,拍打背部給龐春來順氣。

李孟思卻老淚縱橫,似是回憶起不堪往事。驀地,李孟思雙手捂臉,整個上趴伏在上,竟坐在那里獨自嗚咽哭泣。

“當當當,當當當!”

有人在外面扣響鋪首,門子邊走邊問:“誰啊?”

門外差喊道:“縣里來的,太子即將駕臨國公府,已經進本縣地界了,陳知縣讓我來提前通報。”

“太子爺?”

門子頓時加快腳步,開門把差迎進來。

朝廷給遼國公府配了侍衛,龐春來不喜歡人多,侍衛只留下四個,而且不用在大門口站崗。

聽說太子要來,府上的傭人開始忙活,四個侍衛也全天候站崗。

等待數日,太子終于駕到,而且沒去縣城,直接跑來鄉下看遼國公。縣中吏等了個空,得知太子繞城而走,連忙群結隊的追來。

龐春來被抬到大門口躺著,開路的太子侍衛一到,養子和男傭就將他扶起站立。

趙匡桓早聽說龐春來癱瘓了,見此形,連忙疾步上前,攙扶著說:“使不得,老先生不便,切莫折煞晚輩。”

“無妨,還能站穩。”龐春來說道。

趙匡桓轉彎腰,強行將龐春來背起,在一眾驚訝的眼神中,背著老爺子走向大門。

龐春來也不拘泥規矩了,趴在趙匡桓背上,笑著說:“小時候沒白疼你,乖孫兒近來可好?”

趙匡桓邊走邊說:“好得很,父皇也好。”

龐春來問道:“我看報紙,去年在打西域,又說已經收復唐時莎車。如今還在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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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桓說道:“孫兒離京之時,已然收復蔥嶺,似還要攻打大宛故地。”

“好,好,陛下宏業將!”龐春來老懷大開。

兩人的后,一大群人跟著跑,卻又不敢打擾他們說話。

來到院中,龐春來說:“就在這里,我不喜進屋,屋里坐著覺要發霉。”

躺椅已經抬過來,趙匡桓把龐春來放下,縣中吏這才過來參見太子和遼國公。

龐春來指著李孟思說:“這是我以前的衛學同窗,李孟思,李青崖。”

“拜見太子殿下!”李孟思拱手作揖。

趙匡桓回禮道:“老先生安好。”

李孟思說:“不敢,太子折煞在下了。”

龐春來又指著一人:“本縣的縣太爺陳煥良,為政還算不錯,就是煩人得很,一年要跑來煩我好幾回。”

趙匡桓立即明白啥意思,拱手道:“多謝陳知縣照料。”

“分之事,分之事。”陳煥良連忙說。

龐春來暈厥過好幾次,陳煥良為知縣,哪里敢不來探國公爺啊,甚至每次都帶著高麗參登門。

龐春來問道:“殿下有幾個子了?”

趙匡桓回答:“三子兩,另有一子夭折了。”

龐春來說道:“太子大婚多年,才五個子,還須多多努力啊。”又說,“不貪也好,今后能做個好皇帝。”

“父皇春秋鼎盛,我沒考慮那麼遠。”趙匡桓說。

龐春來問道:“你在信里說,你開始批奏章了?”

趙匡桓說道:“一些不大不小的事閣需要上報,父皇又覺得繁瑣,便讓我去批紅理,事后給父皇閱過目。孫兒駑鈍,辦得不好,已被父皇斥責過幾次。”

“你被罵了,心里服不服?說實話。”龐春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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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桓說:“服氣。”

龐春來道:“服氣個屁。你打小就跟你爹一樣,都是心里有主意的,表面恭順,心里肯定不服。”

“豈敢,父皇乃當世圣君,理政務肯定是對的。”趙匡桓當然不會承認。

龐春來估計神智到病影響,不似以前那麼謹慎,越說越離譜:“我的墳都修好了,皇帝的陵寢怎還沒開建?”

趙匡桓嘆息:“父皇自有深意。”

龐春來道:“若不方便,你晚上跟我一個人說。”突然,又指著陳知縣,“不讓你白跑,過來匯報政績吧。”

陳煥良表有些尷尬,因為他的心事被穿了。

趙匡桓道:“讓你說,你就說。”

陳煥良誠惶誠恐道:“啟稟太子殿下,本縣在籍民口已有十萬三千余。下赴任二載有余,新開荒地六千余畝。另外,組織百姓疏浚河道、修筑河堤,本縣的長廣道已經重新啟用。”

“長廣道是什麼道?”趙匡桓問。

陳煥良說:“回稟殿下,遼河與大遼河,在元代還是一的。明代洪武五年,河道一分為二,即遼河與大遼河。大遼河是新分出的,且周邊水網復雜,由于泥沙淤積,河床日漸抬高,河道不斷更改。遼中一帶,多為沼澤,又稱遼澤。”

“前明之時,疏浚路河,筑長廣道,東起海州,西至本縣境。關輜重若走陸路,到了本縣,須走長廣道,才可運往海州、沉。明末之時,由于河道淤積、河水泛濫,長廣道已然廢棄了,崇禎和韃子都無力修繕。”

“我朝收復遼東,資多走海路,因此也不著急修復長廣道。近年來,遼東人口日增,恢復陸路通迫在眉睫。因此省里下了政令,要求恢復長廣道。余知府便讓我二縣合力疏浚,恢復通。”

“本縣恢復長廣道,比鄰縣的工期快了半年,而且并未擾民過甚。”

趙匡桓點頭贊許:“善!”

大遼河跟黃河一樣,泥沙非常多,而且經常改道。即便是幾百年后的新中國,大遼河都改道了三次。

此時的大遼河及附近水網,遍地沼澤。

明代一直在排沼澤水,把沼澤變耕地。明末忙著打仗,河道一塌湖涂,大明和滿清都不疏浚,河水滿溢傾泄,沼澤面積慢慢增加。

如今的大同新朝,又忙著排沼開荒,疏浚河道,清理水網。

別扯什麼保護地,生產力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

陳煥良不無得意道:“本縣是整個東北,種植稻米最多的縣。那些開墾出來的沼澤地,大都變了良田,可養活百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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