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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七百四十三章 攻守(中)

朝廷是有規矩的,場上是有例的,地位到了東面元帥這程度,已經是開封朝廷一個方向的柱石,手續更是繁雜。

平日裡新舊替,要做份的核驗,要有各個署諸多環節文書的確認,再加上種種軍政事項的說明,還有戶籍、兵員、資等簿冊的接,很多手續不得不走,起碼也得忙半個月以上,和開封方面週轉數十份公文。

如今徐州前線有警,負責留守歸德府的人更是關鍵,非心腹之人不能擔此重責。

這位趙王完洪烈一聲令下,就準備當場接管整個歸德府?

這要求正常麼?

不正常。

這位完元帥從進城到現在,就是肆意妄爲,辦的事全都不合規矩。

眼下徐州前線還在激戰,他卻亮著明晃晃的刀子來歸德府奪權。這副吃相真是淋淋,難看極了。

但懂行的人又覺得,這形很正常。

皆因百年以來,大金國的規矩從來就不是大金貴胄的規矩;大金地界上的軍政制度,也並不能約束完氏重臣之間的衝突。

雖說這趙王完洪烈的名頭,吏員們誰都沒聽說過。但開封朝廷建立到現在,也不過大半年,又時不時有真人從北方逃來,隔三差五朝堂上就會多出一位貴人,而皇帝爲了和中都爭奪正統,往往會授之以高殊榮。

對此,大家都是知道的。

或許正因爲這種貴人在朝堂立足不久,所以爭奪權柄的手段就格外激烈?

此番新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登門強衝總管府,毫無顧忌地殺死了完弼元帥的好幾位親信,還把他的家人親眷都看押到一,可見完洪烈老爺就是衝著完弼元帥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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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和完弼元帥站到一起的人,就得死。

大家除了乖乖聽話,還能怎麼辦?

手續上的差錯疏,慢慢再說,總能解決。眼下誰若提出來不服,是想死麼?眼下總管府外,還有人了輕重不一的傷勢,正在嗷嗷地哀鳴,不該趕應付過了場面,召來醫救命麼?

當下以徐福爲首,一衆小吏俱都躬應是。

一行人方纔屁滾尿流地從總管府裡出來,這會兒又地列隊回去。片刻之後,不僕役帶著自家主人的命令出來,分頭通知在別當值的同僚,趕來總管府奉承新任的元帥。

這些被通知到的人,有的立即趕到,有的試圖出城,奔向徐州通報,有的躲在家裡瑟瑟發抖。

不過,到了晚間,本地吏們便看出來了,這位趙王完洪烈明顯是那種行伍出,滿心都是沙場立功的將帥,對的政務很不悉。

他問了城中倉儲所在,只派了自家麾下的騎前去接管,卻並不急於清點資數量;反倒是對城中留守形很是在意,將他們的軍來查問城防安排。

除此之外,什麼往來文書、錢穀簿冊,他也不

衆人陪著他折騰到晚間,待到整座城池的防務都在管控之中,城裡新籤的糧軍和鎮防軍也都聚集到了城裡軍營,等待點集,他一揮手:

“徐州方向戰事不明,接下去借重諸位的時候還很多。散了吧,且去安心休息!過幾日忙完了,我請諸位喝酒!”

衆人鬆了口氣,連道不敢當王爺厚,數十人在堂前列了對,行禮告辭。待要離開,卻見城裡好幾沖天。因爲風向的緣故,一煙氣滾滾瀰漫,正灌總管府來,郭寧措不及防,被嗆了幾口,連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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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火勢,絕不是自然生,一定是有人專門點燃柴草,說不定還灑了油脂助燃!

跟隨郭寧城的部下們無不驚,個個拔刀在手,做戒備模樣。

郭寧自家嗆咳過了,暗中也有些吃驚。他側過低嗓音喝問:“怎就四五個火頭一起騰起?老徐,你這做的有點過了!”

徐瑨嘆了口氣:“國公,我只讓人放了一把火,便是總管府後頭馬廄的這把,還讓倪一親自盯著,莫要讓火勢蔓延……”

兩人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俱都罵了起來。

見堂上兩位大人附耳低語,臉越來越難看,在堂下行禮的好幾人一聲苦也。

先前吏們被拘到總管府裡查問,這幾人擔心自家在錢糧簿冊上做的手腳餡,覷得機會讓僕役通報家中,趕銷燬有關的記錄。

此時新上任的消息還沒有公開宣佈,歸德府裡尋常百姓傳說著真真假假的消息,城中氣氛古怪。家裡人不知深淺,又唯恐作不夠快,乾脆便來了個縱火以絕後患。

這種事有一家做了,便有兩家三家有樣學樣。

郭寧正要找個由頭借題發揮,將這些吏們也都控制住,所以事前讓徐瑨也派人放火,豈料正和這羣貨想到一去了。

頃刻間,歸德府裡各都有火熊熊。百姓們的求救的喊聲,專門爲起火走水示警的銅鑼聲,人羣到跑的嘈雜聲全都響起;小半個城池人影憧憧,和夜空中的火相映。

郭寧立刻調度人手滅火,但他們是外來人,辦事難免磕磕絆絆。好在吏們唯恐火勢蔓延,燒了自己家當,都很配合。

郭寧當場整編了兩支千人規模的鎮防軍,又開了庫藏,發了賞錢鼓勁。徐瑨親自帶著他們忙了兩個多時辰,直到次日清晨,總算把火勢下,城中的躁也慢慢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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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一從外頭回來,向郭寧低聲稟報:“以搜查縱火人犯爲掩護,又捕拿了三百二十人,都已集中在東面偏院裡。因爲有人持械反抗,另外殺了百把人。除了兩道城牆,城之前確定的資儲運關鍵和城防樞紐,都已經在咱們手裡了。”

“咱們的人可有傷亡?”

郭寧這一趟,帶來的隨行騎一共兩百出頭。其中除了彭義斌所部的數十騎,其他人都是他邊親信扈從,上過軍校,在戰場立過功的。

倪一輕笑一聲:“這些人哪裡敢和朝廷天兵正面放對?就算是有人抵抗,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半天下來,咱們的人一個沒死,只傷了三個,全都是小傷。有一個還是自家不小心驚了馬,穿過火場的時候被著火的木料砸到,燎傷了手掌。”

郭寧點了點頭:“你去暗中告訴將士們,這時候更要小心,都給我打起神,管住。咱們若功了,人人都有賞賜,若不功,誰壞的事,立斬。”

“遵命。”

倪一自去提醒夥伴們。

郭寧擺出趙王的臉,在總管府裡連夜盤點損失。

消息陸續聚攏回來,合計燒了一個糧倉和一錢庫、兩座馬廄,損失甚是慘重。另有一個開封軍署直轄,專門爲軍隊提供武甲冑的鐵匠作司被焚燬,連負責這個作司的吏員和匠戶十餘人,全都在裡頭燒了焦炭,一個活口都沒見著。

損失的資數量不,還扯上了開封的軍署,這就不是小事了。如果郭寧真是從開封來的趙王,保不準就能辦大案、要案,後頭順藤瓜牽出一串人來。

眼下他當然沒有辦案的興趣。他先借著這損失,作痛心疾首姿態,暴跳如雷的罵了一陣;隨即勒令幾個地位關鍵的吏員不得離開,這幾日裡都候在總管府,等待後繼查問;最後,又讓徐瑨帶著那兩個新編的千人隊,接管了外兩城的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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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方向正在廝殺的當口,接管後方中樞城防這樣的事,有其特殊。郭寧若一上來就這麼做,難免有人心生疑慮,但這會兒他打著整肅場,杜絕小人作祟的旗號,就算是完弼一手提拔起的軍也沒法反駁。

至於那兩個千人隊能否聽從徐瑨的指揮,郭寧一點都不擔心。

定海軍錄事司的首領,何等明強幹,要拿這些本地土兵,真是易如反掌。

到了次日午時前後,一隊騎兵從西面趕到歸德府以外。

將近城池,只見四門閉,城上戒備森嚴,他們接近城門不遠,城上有人呼喝:“來者何人?”

“完兀裡都尉麾下行軍千戶僕忽得,爲本軍前哨,請求城!”

城上默然片刻,垂下一繩索,繩索上掛著籃子。

先前說話之人又喊:“職司所在,不得不戒備,千戶勿怪!還請拿了信印出來,我們好去勘驗。”

僕忽得有些不快,但也知軍法森嚴,便將自家信印放進籃裡。

過了會兒,城門稍開一道隙,一隊土兵出來雁翅排開,先前說話之人雙手捧著信印還:“千戶,信印勘驗無誤。不過,你不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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