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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六百零五章 卷席(中)

木華黎邊的護衛首領問道:“萬夫長,我們怎麼辦?”

幾名最勇勐的梯己奴隸正在稍前方持刀呼喝,迫使逃走的騎兵往兩側分開,但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木華黎,有點想催促他儘快決斷,又不敢開口。

木華黎本來黝黑的臉越來越白,他滿面的虯髯在抖,甚至牽著繮繩的手也在抖。

那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在高度張下產生的

木華黎畢竟是大蒙古國左翼萬戶長,是吉思汗帳下四傑的首席。局勢惡劣至此,他反倒清醒了過來。眼看著那麼多曾經以勇勐兇悍自詡的蒙古騎兵瘋狂奔走,被恐懼垮,他先是覺到屈辱和憤怒,然後居然心頭又一陣輕鬆。

如果木華黎知道吉思汗戰敗的消息,就立即收兵北返,眼前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那是個很穩妥的辦法,木華黎沒有那樣做,但他並不後悔。吉思汗從一個乞部敗落首領之子,做到整個草原的大汗,靠的可不是穩妥。要大事,要戰勝強大的敵人,一定要敢想敢拼。

木華黎拼過了,而且差一點就功了。對於瓜分、控制、驅使降兵的手段,蒙古人已經非常練了。只要再給他一天,不,半天就好,他靠著手中四倜千戶的兵力,是能夠穩住中都的。

甚至他還毫都沒有糧食上的憂慮,因爲吃糧食的人的太多的話,只要把人都殺掉就可以了。這是很簡單的辦法,不知道真人爲什麼不用。

只因爲定海軍來得太早,手段又太損,這才導致了己方的計劃到重挫。木華黎往邊看看,還跟在他左右的,只有最忠心的幾個那可兒和梯己奴隸,還有幾個直屬的百人隊竭力靠攏過來,但數量加起來也不超過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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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木華黎覺得,還有機會。

定海軍簇擁著白纛步步靠近的時候,他已經看清了,跟隨在郭寧邊的騎兵們,只有很一部分著定海軍標準的戎服和甲冑。大部分人都穿著不同的盔甲、不同的服,其中甚至還有好幾個木華黎的人。

清樂軍的首領史天倪,臨潢府路契丹軍的首領耶律克酬爾,還有一個躲在後頭遮遮掩掩的,是本該奉命駐紮安次的北京路鄉兵首領李守正。

這幾個人,都是在木華黎面前阿諛奉承過的。就算他們燒了灰,木華黎也能認得這幾張臉。他們既然出現在郭寧邊,就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郭寧的定海軍本部,在和吉思汗廝殺的過程中死傷慘重。這廝城的時候看似聲勢煊赫,其實全靠那批慣看風、養不的野狗撐場子!

我木華黎在中都糾合的軍隊,自然全都是廢;先前居然指他們,確實是我想多了。但郭寧真以爲,靠這批野狗就能平定中都?這些貨,和中都城裡幾萬個降兵又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吉思汗的敗仗在前,我木華黎已經不敢說能打敗定海軍。但要拖住這批野狗,爭取時間重整隊伍,卻一點也不難!

“萬夫長,敵騎開始衝上來了!”護衛首領再度呼喝。

66圖爾,你帶二十個人斷後,擋住敵人追擊,堅持到你們全部戰死爲止。“木華黎沉聲吩咐。”

“萬夫長,保重!”護衛首領沒有多說什麼,帶了部下們撥馬回頭。

木華黎立刻帶著部下們涌人馬流,往後奔走。

奔了百數十步,將近木華黎在龍津橋的宿,眼看距離金國的皇宮不遠,木華黎又道:“石抹也先,你立即去皇宮裡,再見一次虎高琪,如實告訴他現在的形……嗯,要客氣謙卑點,就說定海軍以千人城,蒙古人聽聞大汗戰敗,當即潰散!請他想辦法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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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石抹也先簡直沒法理解:”“萬夫長,這是什麼意思?”

“快去!”木華黎斷喝一聲。

石抹也先不敢違逆,連忙撥馬去了。

木華黎繼續道:“鄂木布,你部下那批人,一向在州和大同府周邊放牧,都是會說漢話的,對麼?”

“沒錯!”

“你趕帶著部下,往城北各道路、街巷沿途高喊,把聲勢鬧大……就說,定海軍城造反,將要殺盡城裡的真人!”

鄂木布想了想,喜道:“萬夫長,這真是妙計,我立刻就去!”

“朵兒只!”木華黎又喚。

形容悍的朵兒只應聲道:“我在!”

“這會兒城裡大,潰兵縱橫,但你莫辭辛苦,去往北面的會門一趟。我要價想辦法替我傳話給真人的皇帝……就說,大汗死,我木華黎無心戰,將要出城去草原上放牧,這中都城該給虎高琪,還是給郭寧,請那皇帝自己想清楚!”

“遵命!”

朵兒只撥馬疾馳,跑出去幾步,又兜轉回來:“萬戶長。”

“怎麼了?”

“大汗究竟是死是活?定海軍手裡那個人頭。”

木華黎沉聲答道:“那是假的!大汗只不過戰場稍稍挫,他活得好好的,一點都沒有事!但是,你可不要對真人的皇帝說起!”

朵兒只出放心的神:“那我就去一趟了!”

這條漢子縱馬狂奔而去。他的騎絕佳,整個人伏在馬背上,簡直就像沒有重量,快要飛起來似的。,

其餘衆人連忙問道:“萬夫長,我們呢?我們做什麼?”

木華黎往後看看,用力揮鞭打馬:“蠢貨,我們快逃!哪裡,就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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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往中都宮城的石抹也先在死橫藉的宮殿樓宇之間策馬狂奔,好幾次撞上了虎高琪部下的某個小軍,卻問不到虎高琪的下落,急得他恨不得揮刀將之砍死。

他從千步廊衝過大安門,再往魚藻池兜了一大圈,又從玉華門折返,衝進了皇帝嬪妃所居的十六位,到了那裡,終於看到虎高琪本部親兵千餘人集中駐紮。

終於撞見虎高琪的時候,這位都元帥滿臉疲憊地躺在玉臂環繞之中,兩個眼圈都發黑了,但又不知道吃了什麼虎狼之藥,那話兒高高聳立。而殿閣裡頭,牀榻旁,居然還有樂者撥絃調樂,靡靡耳,爲他助興。

把石抹也先帶到這裡的軍有些尷尬,連聲喚道:“燕王!燕王!”

了好幾嗓子,虎高琪才反應過來:“嗯?什,什麼事?”

石抹也先噗通跪倒,對著虎高琪行了從未行過的大禮,然後把城中戰況一五一十說了,最後又磕了個頭:“我家萬夫長一時收束不了兵力,還請燕王出兵相助!”

聽了這番話,虎高琪先是嚇了一跳,以至於那話兒都垂了下去:“孃的,定海軍城?你們都擋不住,我怎麼擋得住?這下苦也!”

但他畢竟不是蠢人,轉念一想,便注意到了其中關鍵:“郭寧就帶了千餘人來?”

石抹也先滿臉苦:“郭寧本部折損甚重,所以這會兒邊唯有千餘人,還是各糾合的草莽之徒。實在是我方兵馬驟然潰散,否則怎也不至於……”

虎高琪嘿嘿一笑,上來拍了拍石抹也先的肩膀:“你在這裡歇著,我出去看看再說!”

石抹也先待要拒絕,幾名親兵如狼似虎上來,著石抹也先的肩膀,讓他坐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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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高琪大步出外,向他的部下連聲呼喝。

比起石抹也先,另一個百夫長鄂木布帶隊狂奔喊,反倒是不費什麼腦子。按照常理,蒙古人剛在城中放手廝殺一通,又喊著定海軍將來第二的屠殺,實在荒繆。可定海軍在過去兩年裡,又確實被朝廷極度忌憚,視爲反賊一類,有些份的真人心裡都明白的很。所以蒙古人這麼喊了一通之後,還真激起不真人的反應。

雖說中都城裡的真人大都弱膽怯,並不敢與定海軍放對。但史天倪等人的部下不斷深中都,開始招攬降兵的時候,接連好幾次撞上降兵一鬨而散的形。

畢竟郭寧所部只有千餘騎兵,他們留了數百人固守宜門,然後跟著蒙古人逃竄的方向追擊;沿途收攏降兵不利,便漸漸覺得兵力捉襟見肘。而抵達龍津橋附近不久,他們又直直地撞上了從宮城裡出來的虎高琪部下親兵。

虎高琪這廝和他的部下們,大概是在宮城裡佔了大便宜,所以破罐子破摔了。上千甲士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衝殺,聲勢不小。李守正所部正抵在前隊,當即就和那些兇惡戰一通。

史天倪匆匆折返郭寧邊,額頭見汗:“宣使,蒙古人雖然逃了,這中都城實在得厲害,虎高琪又忽然殺了出來!咱們……咱們的兵力有點不足啊!接著若往城中深,力分則薄,萬一蒙古人穩住陣腳再來……”

郭寧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和甫兄,你只管放心,咱們的兵力充足的很。虎高琪是垂死掙扎,蒙古人也穩不住陣腳!”

“這。”

史天倪一時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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