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眼，雙眸失神地盯著床頂，腦中糟糟的一團。

一會兒想的是祖父那番話，一會兒想的是宮里頭所見所聞。

許是因為自小便常常宮，所以對皇宮的敬畏更深，甚至畏懼更多一些。

時恭王被欺辱的一幕幕，明白了，即便是貴為皇子，也會被作踐磋磨。

后來淑太妃懸梁，又看到了那些不得寵，也沒有子嗣的宮中妃子，最終會如何。

那一次，做了很久的噩夢。

恍惚意識到，那看似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埋葬了多子的枯骨。

這還是遇到的，而那些不知道的地方，又藏著多可怕的事呢？

不敢去想。

但，也知曉，祖父說得對。

即便再不愿，的命運已經注定。

忽地，腦海里浮現沈飛起來的那一幕。

輕盈得如同一只蝴蝶，就那樣翩躚起舞。

仿佛下一刻，便會從窗戶飛走，飛向天際。

那一刻，心中由衷地羨慕沈。

羨慕到甚至有些妒忌。

若是會飛，一定會飛得更高更高。

如鳥兒一般！

可不會。

沈說了，要飛起來，須得有足夠的力。

從未習武，自小只知讀書識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而這些，沒有一樣可以讓飛起來，飛離這里，飛出皇宮那天底下最華麗的鳥籠。

蘇夢馨眸暗淡。

在黑暗中的臉，滿是苦。

眾人都以為，是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天下疾苦。

可讀了那麼多的圣賢書，怎會不知？

不過是心之所愿，各有不同罷了。

愿舍了這一皮囊，換一生自由，即便茶淡飯，也甘愿。

而真正如同枷鎖一般勒住脖頸的，還是祖父最后那句話。

若抗旨不尊，蘇家就會因而大禍臨頭。

每每想到這，便心痛難當。

怎敢任？

只得乖乖宮，妝點自己，供人賞玩罷了。

陷自己的思緒中，久久難以掙，臉上時兒悲時而愁，也不知天越來越暗，月兒漸漸爬上樹梢。

沈是從李三兒里聽到，蘇夢馨被封了妃，準備擇日宮的事的。

彼時正給沈老爺子熬制藥，聽了這消息，險些將泥爐上的藥罐撞翻。

“什麼，怎麼這麼突然，不是說這幾日，是要下旨給我與恭王指婚麼？”

一臉錯愕，生怕是自己耳朵聽岔了。

李三兒見反應如此大，難免覺得有些古怪。

之前見談起自己和主子的婚事，毫沒有反應，仿佛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

怎麼反而聽聞蘇家小姐的事，卻如此激？

“回小姐，其實這事兒也并不如何意外。”

“蘇家小姐的婚事本就是由太后做主，如今蘇小姐已然十六，也到了該指婚的年紀，宮也是早晚的事。”

“想必蘇家連蘇小姐的嫁妝都早已準備妥當了，只等著吉時一到......”

他還沒說完，沈已經將手里的扇塞到了手里。

“不行，我得去瞧瞧。”

“這麼大的事兒，也不知會如何。”

見要走，李三兒愣了一下，忙勸道。

“哎喲小姐，如今蘇府閉門謝客，您就算去了，也見不著蘇小姐。”

沈腳一頓，蹙起眉。

片刻突然轉，一雙眸子盯向李三兒。

“這事兒，是不是跟你家主子有關？”

“啊？”

李三兒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有些懵

話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才算弄清了沈的意思。

“這......小的不知。”

“自打進了府，小的就是小姐府上的家奴，自然不會再和王府聯系。”

“所以您還真是問錯了人。”

沈輕哼一聲。

可不信，這家伙沒有把府里的事兒往恭王那傳。

不過他倒是也提醒了自己，這事兒可不小，里頭應該有不利益牽扯，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下的決定。

就連李三兒都覺得蘇夢馨宮為妃，不足為奇，那麼這事兒只怕早已了一件，大家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沈卻覺得很不爽。

似蘇夢馨那麼好的姑娘，莫非真要被送到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太后顯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不說婆婆和兒媳天然對立，即便是天家的，也都逃不出這樣的魔咒。

就說蘇夢馨是宮為妃，而不是后，那皇后能高興？

背地里難道不會給那丫頭穿小鞋?

更何況，可是知道，皇后母族不似蘇家顯赫，只怕皇后會更加忌憚那丫頭。

別說讓得寵了，只怕還防著誕下子嗣，然后母憑子貴。

一想到這些，沈就覺得頭皮發麻。

那丫頭若是了宮，哪里還能再有什麼清靜日子？

只是，沈也不知心里是個什麼想法。

自己在這兒干著急也沒用，總要見見，瞧瞧的狀況才好安心。

但眼瞅著天還早，蘇府又不見客，也不可能貿然登門。

看來只能按捺下子，也正好準備準備，看有沒有什麼能幫那丫頭一二的。

想到這些，又從李三兒手里奪回扇，一邊心不在焉地扇著火，一邊琢磨配些什麼藥合適。

終于熬到了天黑，沈忙去換服。

還好深的練功服不，尋了藏青的套上，又蒙了臉，這才翻著窗戶離開，

因府里都是自己人，也沒避諱，一路的翻離府。

李三兒目送沈輕盈的幾個跳躍，消失在夜中，臉上一陣錯愕。

其他丫鬟表也差不多。

沈卻哪里去在意們，如今滿腦子是瞧瞧蘇夢馨的況。

等尋著記憶中蘇府的大致方向找去，轉悠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蘇府的大門。

蘇府也是五進的大院子，外頭的大門雖不如公主府那麼寬敞華麗，規格大，但打眼往院中瞧，卻也是郁郁蔥蔥間，飛檐斗拱印現，端得是巧無比。

沿著院墻尋到了后院，又豎耳細聽，據丫鬟婆子們的只言片語，索到了蘇夢馨的挽香閣。

這名字起得雅致，院子也修得極為雅致。

院前是一小片梅林，如今是秋涼時分，梅樹上空落落的，全是枝椏。

穿過一扇月門，眼是一塊碩大的太湖石。

轉過去才到了院中，方方正正的正屋帶了個抱廈，左右抄手游廊一直往后延，里頭似乎還有一個小花園。

沈卻沒興趣去逛。

挪藏到正屋右側的窗下，豎起耳朵聽了聽。

除過幾個丫鬟婆子自后罩房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外。

屋雖燈明亮，卻沒什麼靜。

難道是睡了？

可這個時辰不是還早麼？

瞧了瞧才暗下來不就得天，有些納罕。

直到一聲極為清淺的嘆息，傳耳朵，才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