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邊沈換著裳，卻說沈老將軍去了太廟之后，在司禮太監的指引下，給平南公主上了香，磕了頭。

隨后他便被領到了書房。

見了年輕的帝王，沈老爺子毫不敢大意，忙跪下拜見。

“老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起吧！”

“謝陛下！”

只是沈老爺子并沒有起，而是繼續磕頭謝道。

“還要多謝陛下恩典，準許老臣祭拜平南公主。”

“嗯，起來說話吧！”

“賜座。”

沈老爺子再次拜謝后起，坐到了太監搬來的黃花梨椅上。

顧宇清瞧著沈老爺子，想到那不知生死的沈家小姐，目閃，臉上卻不聲道。

“也是太后恤，聽聞今日是平南公主的忌日，這才想起你們已經多年未曾宮祭拜。”

“說來也是有趣，前幾日沈府之事，太后也頗為上心，是以召了沈家小姐進宮。”

提起這事，沈老爺子面愧又起跪了下去。

“此事說來，都是老臣有罪！”

“老臣的孫與那齊家本定了娃娃親，誰想到鬧出那等荒唐事。”

“老臣擅賜之，是對先帝的大不敬，也無面對陛下！”

“求陛下恩典，收回先帝賜之赤焰刀，以免老臣及沈家，再鑄大錯。”

顧宇清顯然沒有想到，沈老爺子會突然這麼請求。

但細細想想，又覺得有可原。

他沒有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瞧著沈老爺子。

這個已然風燭殘年的老人，早不復他小時曾見的那般雄姿英發。

仿佛已經被歲月蹉跎地再沒了當年的骨氣。

再想想如今的沈府，如今的一輩與之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遙想當年跟隨先帝征戰四方的沈烈，還有巾幗不讓須眉的平南公主，再看看如今的沈家子弟，顧宇清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揮手示意，太監上去攙扶沈老將軍。

“老將軍這是什麼話！”

“賜之乃是當年先帝賜給平南公主的，朕如何能隨意收回？”

“況且，如今沈家，無論是沈仲謙卿還是沈章，都是極有出息的，想來定能守護好這赤焰刀。”

沈老將軍重重嘆氣搖頭道。

“陛下不必安老臣，家中子弟有沒有出息，老臣如何能不知曉？”

“只是從前，總還存著一希，有兒子孫能夠繼承先祖些許勇武，為我大興鞠躬盡瘁。”

“然！事與愿違，如今他們都不過是躲在祖宗庇佑下，茍且而活的庸碌之才罷了！”

沈老爺子一臉挫敗，重新坐回椅子，又嘆了口氣繼續道，

“也不怕陛下笑話，因老臣那孫之事，老臣那大兒子為了免牽連，居然要狠心將他親兒趕出家門。”

“陛下，這天底下，怎會有這等狠心的父親？”

“他不想著為家中老弱婦孺遮風擋雨，卻一心只顧著自己的命前程。”

“沈家怎會出這樣的子孫？”

說到這，沈老爺子捶頓足，眼中是無法遮掩的疲。

“想當年，老臣征戰沙場，為守護大興浴戰。”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那時候，老臣心里，想的全是家中的妻兒老小。”

“若是城破，家亡，們怎麼辦?”

“老臣那些同生共死的弟兄，誰不是拿軀，去守國，護家？”

“可陛下，您瞧瞧，老臣的兒孫們，卻如此這般，如何不老臣心寒？”

沈老爺子說到，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顧宇清被他染，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瞧著這個老人的心酸模樣，心中不免肅然起敬。

他雖未見過沈老爺子，當年戰場上的模樣，但聽他的只言片語，也為他心的家國懷所震撼。

管中窺豹，從沈老爺子的上，便能看到些許沈家人曾經的剛烈與忠義。

但，也正如他所言，如今的沈家，的確大不如前。

只是，大興又何止沈家如此？

和平了太多年，大興的百姓仿佛忘記了戰爭是什麼模樣。

而大興的員，也早已腐朽糜爛，在歌舞升平，鮮華服下，沒了骨氣。

“沈老不必如此，雖瞧著如今子孫與先祖各有不同，但也未必不是大才。”

“想來他們也會明白你的苦心。”

顧宇清也不知如何安，只能干地勸兩句。

沈老爺子顯然早已經想，輕輕搖搖頭，重新提起來赤焰刀的事。

“陛下，老臣也不知還能活幾日，眼下這群不肖子孫還有老臣看著，不敢如何，可若老臣百年后，難免會糊涂犯錯。”

“若是沒有那賜之，想來還能顧及大興律法，不敢造次。”

“可有那寶貝在，只怕心生驕橫，到時怕是要惹出潑天大禍！”

“所以，老臣懇請陛下，收回先帝賜之！”

說到這里，沈老爺子再次起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也不肯再起。

“沈老快起！”

“您是我大興的有功之臣，朕對你敬重無比，不可再跪。”

顧宇清一邊說一邊親自上去扶。

沈老爺子卻執拗不肯起，又匍匐更深道。

“陛下，我沈家如今哪里擔得起先帝賜的寶？”

“況且當年，此也是先帝賜予平南公主的，細細算來，沈家早該重新回天家。”

“是沈家私心作祟，占著賜之不肯歸還，是沈家，是老臣有罪啊！”

“求陛下開恩，饒恕沈家罪過，收回賜之！”

顧宇清見他句句真誠，一時有些，險些口答應。

但腦海中想到沈家小姐還在太后宮中，也不知死活。

若是活著倒還罷了，他收回赤焰刀也無不可。

可若是死了，這刀便不能就這樣回到他手里，否則往下的戲就不好演了。

思及此，他扶沈老爺子的手，又多了些力氣。

“老將軍，你這是在為難朕！”

“那赤焰刀乃先帝賜，若朕不問緣由隨意收回，豈不是對先帝的大不敬？”

“況且，你對大興有功，沈家子孫也在為大興效力，都是忠義的好男兒，并未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朕更不能如此做了。”

“若天下聽聞此事，會如何想朕？那些功臣之后聽聞，豈不寒心？”

“莫非，朕是那等不辨是非之君?”

沈老爺子聽到這話，嚇得渾一，立即磕頭。

“陛下贖罪！”

“老臣絕無此意，陛下明察！”

“是老臣罪該萬死，險些害了陛下，求陛下降罪！”

見他嚇得不輕，顧宇清輕嘆一聲，重新坐回了書案后。

“老將軍不必如此，朕知你也是一片忠義之心。”

“只是這赤焰刀，卻不該是由朕輕易收回。”

“既是先帝所賜，便好好供奉，好好教導子孫兒，才對得起先帝的護之心。”

沈老爺子萬分，又磕了磕頭高呼。

“謝陛下隆恩！”

“老臣定謹記陛下所言，約束子孫，謹言慎行，為陛下為大興竭盡全力。”

“老臣萬死無以回報陛下之恩，只愿陛下萬歲萬萬歲，我大興萬古長青。”

顧宇清哈哈笑了幾聲，似乎對他的話極為滿意，又命太監將沈老爺子扶起。

“好了好了，這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在朕這兒跪來跪去的。”

“你呀，若是念朕的心意，便好好將養子，多為朕為大興培養幾個將軍出來。”

“眼下雖無戰事，但狄國賊心不死，近年又屢屢犯邊，說不得哪日，便要好好收拾他們一番。”

“到時，朝廷缺的便是如老將軍這般勇武的將士。”

沈老爺子聽了抹起淚來。

“老臣愿為陛下效力！”

“只要老臣一日還能彈，定上陣殺敵，護我大興邊關安寧！”

“只要陛下不嫌老臣年邁不中用......”

顧宇清扶掌笑道。

“哈哈哈好!老將軍頗有廉頗之風，朕甚是欣！”

“來人！賞老將軍~~”

隨后，顧宇清便賞賜了一堆名貴藥材給沈老爺子，又說了些關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