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二十年冬,謝府。
檀木做的榻上斜倚著一慵懶的人,乍看二八秋月實則雙十年華,只見著湖水的三繞襦,面如敷玉、眉似染墨,紅輕點而不揚,眸如泉而端莊。
——端的是秀華無雙,而不妖。
而目下移,卻只見邊躺著一兩三歲的孩,珠圓玉潤,憨態可掬。雖不辨雌雄,卻乖巧至極,如那仙人面前的小子似得。
「夫人,老爺回府了。」
「哦!」
婦淡淡輕,那原本溫無雙的眸染上幾分涼意,微微勾起的尾音宛若泉水叮咚,清冽至極。
「老爺邊還跟著一人。」
旁邊侍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盯著看,隨夫人從平西侯府到謝府已經五年有餘,看著夫人與老爺舉案齊眉,生兒育,如今卻已生生變了味。
「他還真是迫不及待。」
言梓陌話語裏面的嘲諷眾人都聽在心裏,好在一旁的小兒輕言語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室嘲諷,滿頭愁緒:「娘親,妹妹。」
聽著他脆生生的話言梓陌對著剛才說話的婢:「去看囡囡有沒有醒過來,這臭小子可想妹妹了。」
「諾。」
榴花準備退下的時候正好和昔日的謝謹言相遇,看清那清俊無雙的容立刻低頭退了出去,那微微紅的面龐讓人看得分外真切。
著這一幕言梓陌嘲諷地輕笑,當年他縱使是寒門士子也攪了皇城貴的一池芳心,更遑論今日位高權重。
「好些了嗎?」
他說的時候輕輕咳嗽了一聲,這風霜刺骨的天氣他也了一些風寒,好些日子愣是過不去這個坎,總覺得沒有了多朝氣。
「嗯。」
言梓陌像是沒有看到他微微發白的容,低著頭輕應了一聲。然而那輕描淡寫的聲響卻讓謝謹言的臉微微煞白,他想說什麼卻最終止而不語。
「我能見他們嗎?」
謝謹言瞧著端秀的容終究是沒有勸說,好半晌才道:「我已經幫你打通關卡,可以去見他們最後一面。」
「謝謝。」
其實言梓陌不想見言家人,外嫁五年除了逢年過節從未登門,若不是那個人溫熱的眼淚、慈善的臉龐,和言家也不過是一緣紐帶而已。
「你恨我?」
「老爺莫要輕言,這是你我的宿命。」
當初嫁的人是寒門士子謝謹言,可誰能想到這謝言會是衛國公一脈唯一的嫡嗣衛颯,而平西侯言家是當初衛家滿門被屠的仇人。
——二十年前衛皇戰爭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這其中包括與他。
大楚,刑部。
言梓陌見到簡氏的時候已經形如枯槁,哪有平素侯夫人的雲淡風輕,面如盤玉。看到言梓陌的時候,簡氏那死寂一般的眼眸換髮出不一樣的彩。
「陌兒,真的是你,衛颯沒有難為你吧!」
聽著那關懷而又激的言語,看著從空隙里出來的手,言梓陌將手出去輕輕握住,那模糊的雙手讓的心微微一痛。
——沒有想到衛颯居然對眷也用了酷刑。
現如今都記得第一次和這貴婦人相見時的場景,纖細如玉的指尖從自己糲的手掌中過,不顧形象地抱著全髒的自己,那眼淚灼熱的讓人心疼。
「沒,他待我好。」
「陌兒,那是上一輩的恩怨同你無關,你也是害者。你沒有過言家的恩澤,不應該為言家背債,他若是一明事理的會懂的。」
言梓陌聽著言辭懇切的話心中暗自苦笑,十三歲之前是被人呼來喚去的農家,若不是要關頭有親人相訪,現如今怕已經是那老頭的填房。
十三歲那年由農家變了平西侯府的嫡,真正的骨至親,那年衛皇戰爭結束十三載,滄海珠十三年,這是一筆爛賬誰也算不起。
渾渾噩噩接這高門貴份的時,還不知言家養著一千萬寵的嫡,而言梓靈那個位子原本是屬於的。
「娘親,男子為奴子娼,這是今上對平西侯府最終決斷。」
言梓陌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何種想,沒有疼痛也沒有快,好似那顆跳的心已經麻木了一般。
簡氏的臉上閃過一灰敗,然後臉上爬滿了嘲諷地笑意:「我一直以為就算是一頭狼崽子也該餵飽了,卻不料比食人蛇還可怕。」
言梓陌知道簡氏口中的『』指誰,一個鳩佔鵲巢十三載,最後還被言家風大嫁的假,曾經的齊王世子妃,如今的太子妃。
——本應農,帶凰命,這或許是言梓靈最為真實的寫照。
若說言家是被謝謹言一手毀掉,倒不如說是言梓靈在後面推波助瀾,齊王已經繼位卻沒有改元,可這位野心的帝王卻容不得世家獨大,這其中也包括他的親家平西侯府。
「陌兒,言家逃不過這個坎,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娘親相信陌兒,縱使沒有母族也會好好活下去。」
「嗯。」
言梓陌輕聲應了一句,沒有告訴簡氏的是如今謝府還住著一名子,那個子是今上的嫡,是大楚皇族的新寡,是真正九闕城飛出來的金凰。
不過想必也不會在謝家多加逗留,畢竟隔壁的衛國公府才是為準備的,這謝家不過是的過度罷了,的目標應該是衛國公夫人。
——兼祧,這是皇家給出的態度。
「去看你父親最後一眼吧!別記恨他。」
「好。」
看著言梓陌轉走,簡氏的手微微拉住了:「陌兒,當年是娘弄丟了你,否則不會這般疾苦,要恨就恨娘好不好?別恨他們。」
言梓陌抿了抿角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十三年是一個邁步過去的坎,不恨簡氏,當年衛皇戰爭眾人到逃命,被人有機可乘也有可原。
然而無法原諒自己的父親——大楚風流倜儻的言侯爺,那個將自己當拖油瓶一般的男人。在他的眼底,從未看到過一的溫。
言梓陌拐了幾個彎便到了關押男丁的地方,而一眾已經遍鱗傷的言家男丁看到都微微一愣,其中一中年男子看到忍不住低喃:「陌兒,你……」
著他那略顯激的模樣,言梓陌只是輕微地頷首,而平淡如水的眸卻讓言侯爺臉微微煞白了起來,言又止的模樣卻讓人有些忍俊不。
——他面容上甚至沒有死亡來臨的恐懼,只有淡淡地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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