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人出列涉，不知說了什麼。

只聽霍良仰天大笑，中氣十足:“爾等逆賊在我疆土作，豈得善終？待我等將他凌遲，爾等再拼回去，一樣也是你們的將軍。”

晚云的病人前一秒還咿呀著疼，忽而笑了:“霍郎將子溫和，沒想到喊起話來半點也不輸陣。”

周圍的人亦附和。

戎人被激怒，五萬人大喝，殺聲震天。突然巨石從陣后往城墻砸來，戰事一即發。

廝殺持續了一天一夜，雙方都窮盡了所有方法。霍良帶兵在城墻上擋住一波波云梯和弩箭，但損失慘重，一波波傷兵被抬下關城。林岱負責在城下守護搖搖墜的城門。

突然有人跑到醫帳找到丁洪。丁洪掃視一圈，將晚云到更前:“我需坐鎮醫帳。你去看看霍將軍如何了。”

晚云心頭升起不詳的預，趕收拾了藥箱走。

丁洪忽而將拉住，叮囑:“務必保下他！”

箭雨中，有四五個護衛圍住一個人影。晚云撥開已開，霍良坐在里頭，一支羽箭在他的左。

他捂住口，咬著牙，抖道，“有辦法讓我再堅持片刻麼？”

“有！”晚云下意識地回答，隨即剪開他的服。

一陣冷汗冒出脊背，只見那傷口很深，怕已傷到了里。

出個笑，道:“無事，可治。”說罷，專注地理傷口。

晚云本事上乘，沒多久就將傷口包好，霍良著氣，也回了一個笑:“好像好些了……”

“你別，”晚云忙叮囑，“有話讓部下去傳。”

霍良點點頭，又問道:“殿下究竟沒有跟你何時回來？”

“他明天就回來！”堅定地說，“他明天一定會回來！”

霍良笑著對周圍的人說，“你們都聽見了，讓弟兄們再堅持一天！”

衛士們應下，異口同聲。

林岱也得了消息，從下面跑了上來看霍良。

霍良靠在城墻上看著他:“照顧好自己，若我沒了，你須得堅強些。”

林岱知道他這是在代后事，眼圈發紅，卻只大聲應下，隨即又下了城去。

看著林岱遠去，霍良悄聲對晚云說:“常郎，有想辦法讓我撐到明日麼？”

晚云猶豫了一下，微微點頭:“只是你難免痛苦。”

他笑了笑:“我連死都不怕，痛苦算甚。”

*

半個時辰后，霍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著氣，道，“有勞常郎替我看看下邊躺著的沒有裝死的，只要能，替我收拾收拾送上來。”

晚云扶著他，道，“你還是坐著歇一歇。”

霍良搖搖頭，“我得站著讓人看見，不然他們以為我死了，爺爺還沒死！”

“你別氣，別說話。”扶他靠在城墻邊上。

霍良點點頭:“你去吧。”

晚云跑到城墻下，下面躺著許多臨時安置的死傷者，沿著墻擺長排。了淚，上去就問:“你還能上麼？”

多數人不理會，當然有的是因為傷勢太重，有的是因為死了。一個個地問，不知問了多次，直到有個微弱的聲音回答，“我可以……”

晚云忙跑上前去問，“你什麼名字？”

“田沖……”

“好，好，田沖，我替你看看。”晚云說著，掀開他的服看，只見他的肚子被箭矢出了個窟窿，約看見了腸子。

“可治麼？”那人問道。

巨大的失和愧疚沖擊著晚云，閉了閉眼，搖頭。

田沖長嘆了一口氣:“那你別管我了……去找下一個吧……”

晚云除了一聲“抱歉”，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一刻也不敢耽擱，一個個問下去，不一會，又找到一人。他的左中箭，包扎好傷口，他又單蹦跶著上前線。

*

傍晚時，晚云去看霍良。

他仍堅持守在城墻上，但臉蒼白，呼吸也變得越發困難。給他添了氅，送了碗湯藥，道，“我替你找到了三十人，你的兵都是好樣的，聽說你召喚，連肚子被打了個窟窿都要上。”

霍良笑，帶著些苦，繼而化為兩行淚。他什麼也沒說，慢慢地咽著藥。

“我想請你幫個忙。”霍良道，“若不幸城破，我必以殉城，還請你將我關城守軍之戰況細細報知殿下。我等并非貪生怕死之輩，都盡力了。各將士的恤安置，煩請殿下督請朝廷一一兌現，讓諸位兄弟走的安心。”

四周紛紛擾擾，而霍良的聲音格外平靜，每個字都清晰地傳晚云的耳朵里。

“你該走了，往東邊去吧。”他又道。

晚云收起藥碗，只道，“你的話我記下了。我待會再給你送藥。”

“弩手！”城墻下，林岱喊道。

“將軍，我們沒箭了！”

林岱罵一聲，道:“槍兵給我補上！”

晚云驚恐地看著霍良。

他苦笑道，“早讓你走不走，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城門在撞擊中像兩片巨大的蝴蝶翅膀，巍巍地發出巨響。

“頂不住了！”

“后撤！槍兵準備！”

一下、兩下、三下……城門承著最后的撞擊。

*

城和城外兩個世界。

城墻外，戎人在高昂的緒迎接著即將到來的勝利，駕在馬在城外來回跑，像即將抓捕獵的鷹。他們用戎語囂，帶著飲茹的糲；城墻，殘存的三千衛士戰栗、疲憊、絕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所有人都被林岱撤下去迎戰了，晚云一個人迎風站在關城上，聽見風中傳來哭泣和憤怒。

用力地看著東方。

夕刺破烏云，照在東方的雪原上，泛著晶瑩的。而那芒忽上忽下，不似天然的景。

“是援軍麼？”霍良艱難地走過來，氣若游地問。

晚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明鎧反出的啊！

“援軍來了！”在關城上揮手大喊，“林將軍，援軍來了！”

關上空忽而鼓聲雷，烽燧上烈焰熊熊。

城破之際，戎人揮舞著馬鞭歡呼迎接嶄新的世界。

東來的商旅所描述的富庶的魚米之鄉，被驅逐出北地的同胞所思念的水草的家園。他們在風雪中苦苦跋涉，就為了這一天。

城門轟然倒下，夕的驟然投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