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追抬手制止:“我等的任務是自保，不是馳援。”

中郎將林岱肅聲道:“兩關齒相依。若玉門關失守，我等如何自保？”

“誰跟你說玉門關會失守！”尹追厲聲斥道，“林岱，而乃城守軍中郎將，需當軍中表率。若再妄議，軍法伺候！”

林岱面愧，抱拳稱是。

正在此時，不遠傳來一聲驚呼。

眾人不約而同地向南邊的天空。

關南三十里，烽燧之火在沉的蒼穹中熊熊燃起。

尹追瞇了瞇眼，冷聲令道，“準備迎敵。”

霍良和林岱領命，速速奔下城樓。

尹追轉，目掃過不遠的晚云，道:“小郎該走了。”

四周將士看向晚云。晚云想起裴淵走前要記下的話:如遇烽燧亮起，即刻騎馬離開。

而在這些人眼里，是……逃兵？

晚云臉上一紅，低頭離開城樓。

答應過阿兄的，不能壞阿兄的事。

晚云不敢多想，直奔馬廄。此時的更為明顯，因為與所有人都逆向而行。眾人都趕赴城樓，只有跑向馬廄。

的腦子嗡嗡作響，幾乎憑本能找到的烏孫馬。

滿棚的戰馬似乎也應到了戰爭的氣氛，四想起躁不安的嘶鳴。

“要走？”忽而有人道。晚云回頭，看見醫丁洪正下馬，把韁繩提給曹司。

晚云不語，只顧安馬匹。

丁洪抬頭，瞇眼看遠方:“我若沒看錯，是烽燧亮了吧？”

私下無別人，晚云只好應了是。

丁洪沉片刻，有意無意地說:“有道是仁心濟世啊。不過有的世道里只有權貴，卻無眾生。”

晚云忽而抬頭。仁心濟世正是仁濟堂的由來，丁洪正是諷刺只醫治齊王，不管他人的死活。正道:“醫正可辱我，不可辱我仁濟堂。”

丁洪笑道:“仁濟堂是什麼？是塊牌匾，還是文謙？”他搖搖頭，“此方圓一百里，你即是仁濟堂。”

他說罷，揮袖而去。

這是故意激的。晚云暗自對自己說，你答應了阿兄要走的。若是做不到，阿兄會生氣，日后就不再搭理你了。

晚云咬了咬牙，毅然上馬，疾馳離開。

后鼓聲震天。馬蹄聲撼大地。戎人軍隊想必已經到達關外。

不顧一切地往來時的路奔去。

*

雪靜靜地下。已經遠離關三十里，不復聽見戰鼓的喧囂。

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逃離向來容易。可即便跑遠了，心卻逃不掉，仿佛有一力量拉著，對說回去、回去。

行至荒村，大雪掩埋了激戰的痕跡，只偶爾見散落的兵，顯得森而詭異。

忽而蒼鷹飛過，發出嘹亮的尖嘯。

前方有一個黑點，越來越近。

是一人一馬。

晚云手握腰間的小彎刀，戒備地看著他。

而那人搖搖晃晃的，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雪地里。

晚云趕上前。

只見那人著關城守軍的甲胄，是一名年輕的衛士。他負重傷，看見晚云，虛弱道:“別再往前……隘口破了……快跑。”

隘口？晚云急忙看向前方，只見烽燧上烈火熊熊。

想起在關上傳來的烽燧之火，眾將士都說是玉門關遇襲。

心中大驚，晃了晃他:“莫不是玉門關遇襲？”

那衛士輕輕搖頭:“隘口……破了……戎人……快跑……”

晚云看他快不行了，急忙問:“玉門關知道麼？謝將軍知道麼？”

他的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沒有言語。

他去了。

隘口破了，晚云不切確知道意味著什麼。可這衛士撐著最后一口氣也要來報，說明并非小事。

該怎麼辦？

只迷茫了一陣子，只聽前方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正如方才離開關時聽到的一般。

了。阿兄說要往南。看了一眼彎彎曲曲的小徑。一咬牙，摘下衛士腰間的腰牌，調轉馬頭。

*

關城已經開戰，空中偶爾飛落流矢和石頭，頃刻間將關城工事砸碎。晚云第一次看到這副場景，不由得直冒冷汗。

“尹總管何在？”一路跑一路問。

卻聽不遠有人怒喝一聲:“霍良，給我頂住！”

“是！”

那聲音正是尹追。

晚云拔跑過去，便跑便揚起手中腰牌:“尹總管，我有急事要報！”

尹追定睛一看，正是早已離開的齊王隨從，而手中的腰牌，是烽燧守軍的。他心中警鈴大作，趕上前。

晚云急道:“我在玉門關方向五十里荒村偶遇一軍士，重傷不治，死前告知早前的烽火并非玉門關遇襲，而是隘口已破。我并未遇敵，可聽馬蹄陣陣正往關而來，與關外聲響無異。”

尹追翻看那腰牌，上頭寫著“介子”二字。他臉忽而刷白，當即傳令林岱:“速點一千兵馬，隨我趕往介子峰。”

林岱聽罷，亦震驚不已，趕領命離開。

晚云接著說:“我曾問是否傳信玉門關，可惜那衛士傷太重，沒來得及回答。”面擔憂，“若我等誤會軍，那麼玉門關亦難免，謝將軍可會警覺？”

“不知道。”尹追道，“我等兵力已經不足以自保。右將軍那頭，只能看他隨機應變了。這個時候，人人皆是如此。”

晚云知道他說的沒錯，皺眉咬。

尹追瞥了一眼，繼而道:“幸而郎君及時返回，消息甚為及時。堯村已不宜前去，甚至此去方圓百里已無安全庇所，郎君可在關城里找個倉庫躲起來。”

晚云搖頭，堅定地說:“我會些醫，幫總管看顧后方。”

尹追微微嘆息:“此時已無后方，郎君自行珍重。”他說罷，和趕來的霍良匆匆往軍營大門去。

沒有后方。

確實已經沒有后方。裴淵想在瓜州擋住叛軍，避免兩關被前后夾擊，可事還是發生了。戎人軍隊穿過介子山隘口，從后方襲擊兩關，必定是惡戰。

晚云捂住頭趕往醫帳。里頭已經開始收治傷患。丁洪正忙碌，抬頭忽而看到了，笑道:“你回來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