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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桃花》 三十九、冬去(十九)

說罷,他看向謝攸寧:“將帶回去,至于你,自去找公孫長史領罰。”

那語氣不怒自威,謝攸寧忙一拜,應下。

晚云雙手揪著擺上前兩步,淚眼看向他。

但軍急,刻不容緩。裴淵無法再耽擱,隨即喝令道:“赤水軍隨我!”

調轉馬頭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有若無地留下一句“回去”。

*

他如疾風般來去無影。

裴淵離開之后,許久,晚云仍站在原地,怔怔地著他消失的方向。

同樣心緒煩的,還有謝攸寧。

他親手放走了一個叛將。

哪怕那人一向被自己視為手足。

而此事要是真按軍法置,足以讓他丟了命。

至今,謝攸寧仍覺得自己想在做夢。

“將軍……”耳邊傳來隨從的聲音,“還是先回城去吧。”

謝攸寧轉頭,邊只剩下幾個隨從,其余人馬都被裴潛帶走了。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寒氣,讓自己清醒。舉目四,幸而天不差,一時半會起不了風雪。

謝攸寧將自己的馬牽來,對晚云道:“你騎我的馬回去。”

晚云看了看那馬,道:“那你呢?”

“走回去。”

經歷了今夜的一番打擊,晚云最不得旁人的憐憫,即便是好意也不行。

“不必。”地說,轉往城池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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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攸寧仍想著宇文鄯的事,心思自不在晚云上。見倔強,他也不慣著,徑自上馬往回走。

可待馬兒剛剛超過晚云,他忽而調轉回來,出手臂,攔腰一攬,將帶到了馬背上。

而后,他不顧晚云掙扎怒罵,箍著,往城馳去。

*

若論罰,公孫顯當真想親手掄起笞條,給謝攸寧幾十下。

可他知道無濟于事。

謝攸寧帶著晚云回到都督府,見到公孫顯,隨即滾鞍下馬,在他面前拱手道:“罪人謝攸寧請罰!”

公孫顯瞪著他,花了極大的力氣才下心中怒火,命人將謝攸寧捆了,等候發落。而對于晚云,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

今日是極失敗的一日。

從齊王麾下大員造反差點帶走三萬守軍,到齊王因為常晚云開城放走敵人,再到謝攸寧放走宇文鄯……公孫顯只覺一口老悶在心頭。

武將最不該有的用事,竟接連發生在他眼前。

公孫顯不敢再大意,思量之下,連忙借了馬,往赤水軍營尋找孫煥。

“孫將軍可能調赤水軍?”見到孫煥,他劈頭就問。

孫煥等前方的消息也等的急不可奈,忙道:“昨夜老九已將符節送到我。”

公孫顯怔了怔。昨夜齊王明明同他說“符節在此”,怎麼到了孫煥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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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明白過來,他又難免苦笑,齊王竟然連他都防著。

公孫顯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昨晚那種草木皆兵的時局,齊王這麼做無可厚非。他又忽然想起來,齊王說要打賭,給孫亭一個“足以顛覆時局的權利”,原來是他的符節。

這消息讓公孫顯又喜又憂。

要知道孫煥雖然品級很高,從一品嗣國公,從三品云麾將軍,但都是空銜,并不持節。這般富貴子弟,千里迢迢跑到涼州來跟著裴淵,純屬沒事閑著,不想在家里頭被長輩著娶婦。

裴淵的符節,可調涼州治下赤水、大斗、健康等八軍三守捉,共七萬余兵力。到孫煥手里,確實是一個天大的賭,但賭贏了!

而憂的卻是另一層。

裴淵昨夜就早早這麼干,可見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故而鋪了這麼一條后路。

再想到今日層出不窮的烏龍,公孫顯百味雜陳,不知是該夸裴淵有預見好,還是罵他明知故犯好。

待公孫顯將謝攸寧的事告訴了孫煥。孫煥氣的掀了案幾,當下摘了馬鞭,道:“待我去死謝攸寧!”

公孫顯早料到孫煥會氣,早一步堵住了孫煥的去路。

“有一事,我想聽聽亭的想法。”他說。

“何事?”孫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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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鄯為何在涼州造反?”他問,“涼州乃河西腹地,西出玉門關,還有一千七百余里,還隔著甘、肅兩城;除去赤水,西邊還有四萬守軍,取區區百來人不過囊中之。他們怎麼逃出去?”

“此事,我也想過,”孫煥神沉沉,“我擔心西邊還有反叛。”

說罷,他攤開輿圖,手指從涼州出發、沿著甘州、肅州、瓜州、沙州一直到河西道的終點玉門關和關,分析道:“你看,當初為了讓各軍府相互牽制,左右將軍各領一半的軍府。其中赤水軍是大府,所以宇文鄯的兵力勝于三郎。若宇文鄯麾下的甘州健康軍、肅州玉門軍皆反,則甘、肅兩州危矣,涼州西去玉門關、關二關,皆是敵軍……”

公孫顯沉了臉:“于宇文鄯暢通無阻,最大的障礙,將是最西邊的兩關。”

孫煥在玉門關上點了點:“叔雅,若是你,如何清障?”

公孫顯的目掃過沿路的城池和駐軍,將代表建康的棋子挪至沙州:“若圖安全之策,攜肅州城兵力西去沙州,可牽制距離兩關最近的豆盧軍。再以急行軍奇襲玉門關,自可逃出生天。而若走險棋……”

他在玉門關外放了顆棋子:“陳兵關外,里應外合,戎人大軍可叩關而,一舉兩得。而無論哪種方法,我們都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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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煥道:“我已派斥候前去報信,希守軍有所準備。”

公孫顯突然想到什麼,臉微變:“殿下才傳令讓大斗軍和健康軍在甘州攔截宇文鄯,若健康軍真的反了,殿下和百名越騎豈不狼虎口?”

孫煥死死地盯著甘州二字,隨即轉摘下長劍:“我親帶赤水一部往甘州,叔雅速報朝廷,調集寧寇軍涼州鎮守,傳令會州新泉軍往甘州。并會同都督府尹杜襄及倉曹征調糧草。”

公孫顯頷首,嘆口氣:“年關將至,卻免不了一場惡戰。”

*

一夜之間,涼州城里已經戒嚴。

都督府里人人都在忙碌,無人有多余力來照顧晚云。

而這時,方慶卻找了過來。

他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著晚云,長嘆口氣。

“隨我回去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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