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3章忠臣之建議

晨灑在宮城牆上，宮門緩緩打開，有風塵僕僕的宦趕回了大。

謝道清正坐在銅鏡前由宮娥梳妝，聽聞去溫州召陳宜中的信使回來了，連忙召見。

早早來請安的全玖見了，略略沉，道：「母后，依我所見，只怕左相是不肯歸朝的。」

「信使還未到，你如何便知？以家旨意相召，他如何還敢不來？」

謝道清不信，催促著宮娥給帶好冠，準備往前殿召見陳宜中。

不一會兒，信使到了，不等他行禮，謝道清已問道：「左相可到臨安了。」

這宦當即便為難起來，跪在地上道：「回太后話，左相還是不肯來。」

謝道清不由焦急，忙問道：「為何？」

「左相說，他聽聞京中有人彈劾於他，數他過失數十件，以『恐誤國者不止於一賈似道也』之言誣衊於他，他自言惶恐，不敢任朝。」

「這奏書才遞上來沒幾日，他如何知道的？」

「奴婢不知，奴婢苦勸左相，他始終不肯回朝。」

全玖眼見謝道清急得不知所措，低聲提醒道：「左相之意，他不願回朝還要與王平章爭權。」

謝道清於是想到謝堂一直在勸說罷免王爚，至此終於下定了決定。

「你再去召左相，告訴他，朝廷已罷免王爚及彈劾他的員，讓他立即回朝。」

說罷，當即又下旨意。

全玖見了暗自搖頭，心想此事做得如此直接，顯得陳宜中在威脅朝廷，他必是不肯來，更何況原本就是為了逃命才走的。

等宮人們都領旨走了，方才又提醒道：「這些士大夫最在乎的還是名聲，如今讓他找了借口不還朝，母后與其再三以旨意召他，不如寫信給他母親。一則，他若再敢推拒，落個不孝的名聲，再難堵悠悠眾口；二則，也是給他一個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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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婦人之見。」

待留夢炎聽說謝太后再次派人去召陳宜中，低聲向聞雲孫道：「陳宜中既不願歸朝，勉強召來，濟得了何事？」

聞雲孫已到如今臨安場上有種浮躁的氛圍。

如同今日，留夢炎輕易便敢評價太后……彷彿是在等著宋亡。

「右相莫非議太後為宜。」

「但宋瑞也認為不該再召陳宜中？」

「國事艱難，誰主政都不易。」

這是在前往大議事的路上，周圍還有同行的員，卻有人敢靠近兩個狀元。

留夢炎又問道：「宋瑞可知北邊傳來的《諭順臣書》？」

聞雲孫點頭，微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看不上李瑕那新朝廷，但當李瑕為這新朝廷的員設了個門檻，多還是讓他的觀有些改變了。

不是所有宋臣都能投效過去的，只有被認可的一部分才可以。

他心裏想道，自己當屬於這一部分。

「你只需看那些員便知。」留夢炎又道，「前不久猶如死水無波，而今俱已倉惶不安，如一石驚起千層浪。這一篇報紙對臨安場影響之大，遠超你我所想。」

「可見原本準備投降者不在數，如今算盤打空，難免不安。」

「也可見朝廷冗，尸位素餐者不在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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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道清在珠簾後端坐下來。

目看去，覺得每個員的眼神中都出了焦慮，像是都在思考自己能否在新朝為。

這給帶來了巨大的不安。

竟是北邊來的一封報紙提醒，治下有這麼多人都在等著投降。

殿上唯有兩個人顯得最是平靜。

留夢炎始終是那般清淡孤遠、與世無爭。

聞雲孫站在後面些卻更顯出眾，貌偉、秀眉長目，面無懼，神態堅定。

不愧是狀元公。

「……」

在常朝上宣讀了罷免王爚的旨意，便召幾個重臣到殿奏對。

謝道清首先便看向聞雲孫，道：「聞卿領兵來援，忠義可嘉。樞院為何還未擬出章程拔擢聞卿？」

留夢炎懶得接王爚留下的爛攤子，應道：「還需與左相商議。」

有些荒唐，但謝道清是個沒主意的，遂真就等著陳宜中回朝再給聞雲孫安排職。

有些尷尬，於是君臣都沉默了一會。

此時敵軍已到運河口，向臨安，唯有張世傑還在苦苦支撐，等待援軍……廟堂上卻不知道該議論什麼。

最後，還是聞雲孫先開了口。

「稟太后，今國事方急，臣有本奏。」

「聞卿有何良策？快快請講。」

「大宋有鑒於五代之，削藩鎮、建郡邑，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然國力亦以浸弱。故敵至一州則破一州，至一縣則破一縣，中原陸沉，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為四鎮，建都督統於其中……」

聞雲孫終於是看到大宋抑制武將以致積弱的病。

但時至今日，謝道清已不耐煩再聽他說這些複雜的、難辦的事。

「聞卿所言甚是，便由樞院議個章程。」

這般敷衍了一句，謝道清還是準備等陳宜中回來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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圌山。

此還在鎮江府境，位於焦山東南方向五十餘里。

換作有些宋軍將領敗逃，也許已逃到了兩廣、福建，張世傑大敗之際卻還能守著下一個關隘。

圌山是江南有的地勢險要之山，有長江鎖鑰之貌。

山上還有韓世忠駐守留下的軍寨，而張世傑希能如韓世忠一樣守住半壁江山而不可得。

求援的消息發了一封又一封，朝廷卻本不答覆是否會派出援兵，也沒有讓他堅守或撤退的命令。

等來等去，終於等到了使臣。

「擢張世傑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余職如故，嘉爾克忠報國守信全，欽哉。」

「吾皇隆恩，激涕零。」

張世傑又升了，心卻很複雜。

戰敗卻還封，賞罰錯，於國又是什麼好事？

但當此時節，他卻也不能推拒了，只好拱手領了職。

「敢問朝廷還有何示下？」

「還須有何示下？戰事由張將軍全權指揮便是。」

張世傑一愣，道：「此為國戰，若非陛下親征，也該有丞相督軍，我一介武將，如何全權統帥？」

「張將軍的意思下明白了，且待下回復朝廷，再待旨意。」

「大敵當前，還請快些則個。」

張世傑心焦，送走了信使之後再次登上烽火臺，舉目遠眺長江，嘆息不已。

唐軍並不急於進攻，有條不紊地整備著，卻不給宋軍任何一點取勝的機會。

「將軍，有信使到了。」

「不是才走嗎？」

「是北面的信使。」

「不見。」

張世傑拒絕得很乾脆。

其後卻又聽得一句稟報。

「將軍，來的是原來的淮東制置使李庭芝麾下都統苗再。」

「是苗兄弟？」

張世傑微微一訝。

以類聚，人以群分。早年鄂州之戰時他曾與李庭芝共同作戰過，與苗再也結下了不淺的。

此時轉念一想，以李庭芝、苗再的忠義，未必是真的降了。許是詐降，如今來聯絡自己也有可能。

「軍中還有酒？端上來。」

「喏。」

其實軍中酒已經不多了，張世傑還願如此盛款待，對苗再是寄以厚的。

酒過三旬。

苗再抹了抹，準備說話了。

張世傑先開口道：「苗兄弟，只盼你莫讓我失。」

「張將軍又抱著什麼希？」苗再朗聲道：「收復中原、收復燕雲十六州，天下太平就不是張將軍的希嗎？！」

張世傑默然。

過了好一會，他才問道：「不是李庭芝讓你來的嗎？」

「退到浦口渡時，狗日的趙溍收走了船隻，我斷後被擒。本來想殉節，後來看大帥也歸順了，我也就歸順了。如今大帥治理揚州，我調到軍中了，沒擱在一。哦，當時鄧相公來勸我，他說如今聖明天子又不是外敵，天下本是李唐的，沒有道理殉節。」

「李瑕本是宋臣……」

「你要說這個，宋太祖皇帝還是後周的臣子。我陛下至沒有欺負孤兒寡母，乃是從蒙元手中搶得中原，再順勢南征一統四海，還不夠正統？！」

張世傑無話可話。

苗再也不客氣，掃了案上的，拿起酒又咕嚕嚕地喝，等到酒下肚，拍了拍肚子，道：「張將軍，我這裏有你一封信，乃是保州張六郎給你的。說當年趕你南下，終究是因蒙元容不下你的大義，如今聖明天子出世，能容下了……」

「我不看，你拿回去。」

「這就怪了。」苗再道：「我話說得雖沒鄧相公文雅，但道理卻是頂通的。你還有什麼好啰嗦的？你叛蒙投宋時也沒見你這麼婆婆媽媽。」

「朝廷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負了朝廷。」

「哈，男子漢大丈夫，該為天下百姓謀太平。你只想著你自個的恩義，窩囊！」

「苗再！」張世傑怒喝道，「我待你盛，休給我蹬鼻子上臉！今若我以大義曉你，教你背叛李庭芝，你肯嗎？」

苗再大笑，道：「好，我懂了，但你今日不投順，早晚與宋廷恩盡，也是要投順的，我大帥便是如此……」

張世傑大怒，喝道：「來人！將他叉出去！」

「讓開，老子自會走道，吃飽喝足，正該消消食。」

苗再走後，張世傑怒氣未消，猶自氣悶。

卻有幕僚上前，小心提醒道：「將軍英雄一世，卻要小心栽在這叛逆手上。」

「本將並未聽他胡言語。」

「將軍雖心如鐵石，然而今日之事若傳到朝廷，朝廷難免又要疑將軍。」

「你待如何？」

「將軍不如扣下苗再，斷其舌，斬首於圌山，以示忠宋之意？」

張世傑回想著苗再所言，搖了搖頭。

「北兵並非外虜，忠宋為我個人之事，何必強求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