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潦草

「吁！」

陸小酉在岸邊扯住韁繩。

因方才策馬跑得太快，馬匹還轉了兩圈才得以停下來。

他目看去，只見水面遼闊，戰船如雲，上面全是黑的宋軍士卒，得如螞蟻一般。

「把宋軍大營點了！」

騎兵繞著賈似道的大帳，投擲出一火把。

煙氣衝天。

於是宋軍士卒更。

「控制俘虜，立即奪取戰船！」

戰到此時，潰敗已形，宋軍顯然無法再逆轉戰局。

陸小酉這才開始尋找賈似道的主戰船。

很好找，因為它很顯眼。

雖然一發現唐軍賈似道就已下令鳴金。然而他的樓船太大，又在戰船的保護之中，並不能馬上離開。

「活捉賈似道者有賞！」

當這樣的呼喝聲傳開，樓船還在笨拙地調轉方向。

忽然，有人拋出了鈎子，鈎住了樓船。

這一下便不得了，越來越多的戰船涌了過去。

陸小酉見此形，不由大喜過。

他並不急著去搜索賈似道，因為麾下擅水戰的士卒不多。

接下來只要等高長壽的水師主力殺下來，又有趙溍封鎖下游，而他要做的就是帶騎兵封鎖江岸，防止賈似道走陸路逃。

「你們收攏俘虜……其他人盯了，別讓人乘小舟離開！」

到了傍晚，戰場上還是一片混，忽然有士卒歡喜地大喊，道：「將軍，捉到賈似道了！」

「帶我去看看！」

陸小酉返趕到江岸，正見一隊降兵在拚命將那艘樓船拉過來。

不等樓船靠岸，馬上有士卒迫不及待地推著一個穿服的人下來。

「活捉賈似道了！」

陸小酉按著刀上前，只看了一眼，卻道：「這不是賈似道。」

「將軍怎知？」

「我見過賈似道。」陸小酉道。

他不由想起當年護送王翠到天臺山的形。

時隔多年，他還能記起賈似道當初的狂傲，今日卻了他的手下敗將。

陸小酉卻不覺得意，相反，有些可憐對方。

「廖瑩中呢？」

「沒找到廖瑩中……」

「搜！」

「將軍！」

卻有士卒大呼不已，指著長江，喊道：「有小船，有小船逃了！」

陸小酉大怒，快速沖了二十餘步，翻上馬，往下游追去。

小船漂得極快，陸小酉在岸邊追得也快，而在這樣的疾速狂奔之中，他還單手拿起筒向小船上去。

視線很晃，且江面上並不只有這艘小船，還有從上游戰場上退下來的戰船，掛滿了帆，漂得更快。

小船不敢往江心劃，便是怕被撞到。

好不容易，陸小酉才終於看清船上有五個人，中間一人著白中。

再一轉頭看向前方，他卻是駭然變，連忙猛扯韁繩。

戰馬也是此時才發現前方是個懸崖，拚命停下。

終於，他們停在了懸崖邊。

「賈似道！」

陸小酉顧不得別的，大喊道：「你逃回去也沒有好下場！」

下一刻，他看到有戰船撞上了小船。

小船當即便被撞得四分五裂，上面的人落江水。

陸小酉愣了一下，盯著江面看著，卻許久都不見再有人浮上來。

他張了張，自語道：「賈似道……死了？」

駐馬而，唯見滾滾長江天際流。

英雄也好，佞也罷，已被東去的浪濤捲去了。

~~

「潦草。」

當戰敗的消息傳到了臨安，陳宜中沉默了許久，這般罵了一句。

旁人在賈似道眼裏都是拙劣，而賈似道這一仗打得，在他眼裏也太潦草了。

這就是讓孟珙上表舉薦，讓忽必烈雖十萬人不能破鄂州，佩大宋安危的賈似道。

「真潦草啊。」

陳宜中又嘆息一聲，問道：「這般說來，賈似道死了？」

「該是在逃亡時溺水死了。否則，若已落唐軍手裏，唐軍當借其名才是。」

陳宜中遂看向曾淵子，道：「可惜，他還是死得晚了。」

「是啊。」章鑒點了點頭。

樞院的眾人再次沉默。

他們先是自己無法承這個消息，其後是無法向社稷萬民青史後世代。

如何是好？

只能是先找一個罪人來承擔這個結果。

「臣當權，禍國殃民，大宋江山若斷送，賈似道之罪也。」

「明日當請太后召開朝會，宣賈似道之大罪……」

眾人悶聲悶氣地商議著，始終沒提接下來當如何守國。

好不容易，待議定了賈似道的罪名，陳宜中便開口想提遷都。

「若遷都，搖的是大宋基，不可輕議。且等確切消息到吧。」

章鑒嘆惜著，擺了擺手。

陳宜中一想，也有道理，遂應道：「也好，等更切實的戰報到吧。」

……

次日，陳宜中才準備出門，卻聽得了一個消息。

他不信，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怎麼可能？」

「相公，此事是真的……」

「該是章相有事不在，讓人誤會了。」陳宜中已有些不悅，道：「國難之際，猶有人敢傳這種謠言。」

「可是，確有人看到章相公連夜出了臨安城，往南去了。」

「他能逃到哪去……」

陳宜中話到一半，忽想到昨晚章鑒的神，一時滯愣住了。

他顧不得等轎子，快步趕過樞院，遠遠已能看到有員聚在街上低聲議論著。

等他走近，那些員卻還沒留意到他。

「盛名一世，真的逃了。」

「你再讀他的詩，一生事業居民計，千里山河救國心。」

「真是千里山河救國心……」

陳宜中走過這些人邊，進了樞院，看向章鑒的公房，看到的依舊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員。

「大宋真的要亡了，連左相都連夜出逃。」

「右相也逃了嗎？」

說話的員一轉頭，正見陳宜中呆愣愣地站在那，連忙施禮。

「右相。」

陳宜中不理會他們，上前推開章鑒的公房，只見裏面無人。

他不說話，轉往自己的公房去。

只見有幾個諫院的員抱著一大疊的奏摺過來。

陳宜中勉強穩住心神，道：「帶著摺子隨我進宮。」

「右相，這些摺子……」

「我知道，彈劾賈似道的。」

「右相是否還是先看一看？」

陳宜中遂道：「放到我的桌案上，你們出去。」

終於是一個人獃著，他摘下帽放在桌上，了額頭，其實還沒從章鑒逃跑之事中回過神來。

過了一會，他才拿起一封奏摺。

那一列列文字落眼中，他卻再次愣住。大步拉開門，喝住那幾個監察史。

「站住！誰讓你們彈劾朝廷重臣的？」

「右相……我等……能等私下與右相言。」

「上前說吧。」

「是，倪相公命我彈劾他的。」

「什麼？」陳宜中大訝。

「倪相公不想當了，遂讓我彈劾他。」

陳宜中獃滯了一會，一封封地翻桌上的奏摺。

有簽書樞院事文及翁、同簽書樞院事倪普……大大小小數十個朝廷重臣。

「荒唐！唐軍還沒打來呢！」

陳宜中叱喝一聲，招過小吏，命令道：「去把文及翁、倪普等人喚來！」

「右相……」

「怎麼？你也想棄而逃嗎？」

「小人不敢，只是文相公、倪相公今日還未到樞院。」

旁邊一邊史低聲道：「右相，文相公他們昨夜也已經逃了。」

「……」

陳宜中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讓他到自己千辛萬苦謀劃而來的相位，突然變得那麼不值錢。

他昨夜還罵賈似道潦草，一覺起來，卻發現自己新搭起來的朝堂散得比賈似道還潦草。

今日若是蒙元攻來，他還能以大義之名痛罵這些人。

偏此時卻聽那史接著道：「文相公還說，李瑕驅逐蒙元，實有大義，他不願與之為敵。」

「無恥！」陳宜中終於然大怒，「他們那般有大義，為何早不北上？！無恥至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