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貓耳小說 軍事歷史 終宋 第1315章 篩除

《終宋》 第1315章 篩除

鐘聲是從襄城西的鐵佛寺中傳出來的。

寺廟雖然是在護城河之外,周遭卻並不荒涼。

城本就小,許多百姓都生活在城外,戰來了便避往寺廟或是硯山。

「咚!」

當唐軍的士卒們合力抱著大木樑再次撞響了大鐘,百姓們便從樹榦后探出頭來看著。

他們都聽說了,這是讓呂文煥投降的時間期限。若呂文煥再不降,這仗還得繼續打下去。

於是一道道目向了襄城的方向。

若仔細觀察這些百姓的眼睛,其實不能從裏面看到諸如期盼、擔憂這類的緒。太多的苦難和長年的飢是種消磨,磨得人只剩下麻木。

終於,高掛在城頭上的一桿宋旗晃了晃,倒了下去。

「降了?」

「不打仗了,不打仗了!」

人們雙手合什,有人跑去拜寺廟裏的大佛,有人跪地謝呂文煥。

不論如何,戰事終於要平息了。

「臨漢門開了!」

「拱宸門開了。」

一座座城門被打開,「鐵打的襄」終於卸下了它的防備。

「大帥,楊僉判又寫了首詞,言檀溪鐵佛寺三聲鐘響,江北從此太平,往後能傳為一道佳話。」

高長壽從南面文昌門城,這次聽著部將的述說卻已有些不耐煩,道:「這些宋人,文縐縐的。」

「末將覺得好,往後有人路過這口大鐘,都能提起我們平天下的功績。楊僉判說可以立個碑,讓鄉親們知道往後能過好日子真正該謝的是誰。」

「那就立個碑。」

高長壽心裏也覺得好,面上卻不顯,沉著臉道:「讓襄所有將領來見我。」

「是,呂文煥已在山南東道樓前候見。」

山南東道樓位於襄城正中,乃是為紀念南朝梁昭明太子蕭統而建,青磚築臺,巍巍壯觀。

Advertisement

此時樓前的青石板路上已站了數十人,俱是一,垂手而立。正是呂氏子弟與城中將領們。

「宋京湖西湖安使兼知襄府呂文煥,秉四海一家之念,願攜襄軍民順應天命,歸順大唐……」

高長壽勒住韁繩,有些警惕地打量了呂文煥一眼,只見他雖披頭散髮,氣場卻不弱。

雖說是投降了,呂文煥卻沒有半點卑躬屈膝的姿態,神態中更多的是一正氣。

高長壽難免心生不悅,駐馬於這些降降將們面前,也不出言安他們,只是倨傲地仰了仰頭,接過納降名冊,對照著他們點名。

還沒點幾個名字,他忽然眉頭一皺,喝道:「荊湖都統制范天順何在?!」

隨著這句話,周圍的唐軍士卒紛紛按刀,作準備迎戰之態。

有宋軍大將還未投降,那就有反抗的可能。

也許范天順此時正在埋伏、準備襲高長壽也有可能。

呂文煥往後看了一眼,連忙拱手,道:「大帥放心,城中士卒皆聽我號令,士卒們皆不願與王師作戰。范天順調不了人手反抗。」

高長壽並不信任呂文煥,只等自己的部將探查的結果,同時繼續點名。

除了一些已戰死的將領,沒到的幾人之中,湖北提刑使呂師頤的份最值得注意。

「呂師頤呢?可是不願歸附故而逃匿了?」

「萬萬不敢,他膽小,已嚇暈過去了。」

此時卻有部將回來,向高長壽稟道:「大帥,范天順自盡了……」

~~

高長壽親自到范天順的住看了看,屋子很小,佈置簡陋。

一副舊舊的盔甲擺在地上,范天順是穿著袍自縊在房樑上的。

牛富上前將抱一下,喚了兩聲未得回應,不由大哭。

范天順告訴他「生為宋臣,死則為宋鬼」,至范天順自己是做到了。

Advertisement

呂文煥站在門外沒有進去,默默看著這一幕,臉上浮起了慚愧之

范天順只領了宋廷一份俸祿,呂家卻是在宋廷的倚重之下富可敵國。若襄城真需要有人以死報國恩,至不該是范天順。

「厚葬他。」

高長壽也是嘆惜了一聲,不敢再那麼倨傲。

他相信若是蒙元來犯,襄城中這些將士一定會有人不顧、拚死抵抗。

他率王師南征,又不是蒙元敵寇,不好輕易就在心裏認為哪個歸順者是為國家大義,哪個又是因貪生怕死。

「大帥,呂文頤到了。」

高長壽轉頭看了一眼還沒被搬出去的范天順的,沒來得及開口,已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大哭聲。

「罪人呂文頤,拜見大帥……罪人誠心歸順,請大帥饒命……」

只見一個穿著制中的年輕男子已過降臣的隊伍,跪倒,雙手覆額抵在地上,只有屁舉得老高,顯得非常虔誠。

「起來吧。」高長壽道:「你等歸附之後如何授,還需待朝廷考校。但我提醒你等一句,若還有尸位素餐,甚至於欺凌百姓者,休怪王法無。」

「不敢,罪人一定不敢。」呂師頤起後連忙賠笑,顯出卑躬屈膝之態。

此時又有士卒匆匆趕來,將一封信在高長壽手裏。

「大帥,發現一個船夫想撐船離開襄,我們在他上搜出了這封信。」

高長壽接過那封信,只見是寫往九江的,封上寫著「次兄文夔親啟」,字不好,也不算太難看。

再看信上容,卻是痛陳李瑕之苛刻、抄沒呂氏之財產,追究呂氏子弟過往之劣跡,提醒呂文夔不論是投降還是反抗,先得想辦法把家財藏匿起來。

末了,還提到了潯橋附近一戶人家,讓呂文夔將其置清楚,莫讓對方「捅出婁子」。

Advertisement

一封信看罷,高長壽先是看了呂文煥一眼,只見呂文煥面無表,像是並不清楚這信上的容。

再看呂師頤,已抖得和篩子一樣。

高長壽上前,手按住呂師頤的背,將他推到呂文煥面前。

「寫這封信,便沒想過有可能會被我截得?」

呂師頤嚇得尿了子,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他從小就是手、飯來張口,要什麼都是輕易得到,哪有想過這些。

高長壽又問道:「能犯這種疏,是有人陷害你?」

呂師頤一愣,倒沒想到還能這樣解釋,連忙道:「我是冤枉的……」

呂文煥一聽,暗自搖頭,心道呂師頤慌不擇言,一遇事就這般胡攀咬,怕是保不了了。

高長壽拍了拍呂師頤的背,道:「我理解你,家中富貴、日子過得好,自然是捨不得丟了。但這世道得變一變了,不然我南征為何?」

「我……」

呂文頤了陣腳,連如何狡辯也不知道,只會哇哇大哭,道:「大帥,我冤枉啊!」

「押下去查!」

「大帥,饒命,饒了我這遭吧。」呂師頤重新跪倒在地,哭喊道:「叔父,救我,救我……」

此時牛富正與王福搬著范天順的出來,恰到兩個士卒在拖著呂師頤出去。

牛富低頭看了眼范天順那張至死猶堅毅的臉,再看呂師頤那涕淚橫流的窩囊樣子,只覺對比未免太過強烈。

他忽然明白過來,對與錯,不在於降或不降,而在於心中是否有「義」。

范天順心中所為的大義是忠誠、名節,於是殉了趙宋社稷。

而心中無大義者,朝廷自會有辦法一一甄別,呂師頤便是今日未馬腳,早晚也逃不過。

最後能走到一起的,往往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天下已分裂了太久,當有人振臂高呼,讓志在收復河山者看到了希,那自然是江河海,匯聚到一

Advertisement

……

硯山上的一抔黃土蓋住了范天順的

漢江邊的一長桿掛起了呂師頤的頭顱。

襄樊的宋軍則要重新被整編,很大一部分會被遣散,解甲歸田,唯有青壯被編為水師。

因為呂文煥為了守襄樊,徵用了太多的民夫。接下來的南征,高長壽卻沒有供應太多兵力的錢糧、船隻。

數十年的戰下來,天下更需要的是休養生息。

三月初三,呂文煥攜子弟部將踏上了北上面君的路途時,漢江上已不見烽火、戰事。

踏上漢江北岸,抬眼去,遠的田地里到都是耕耘正忙的農夫。

「開船喲!」

忽然聽到遠傳來了歌聲。

呂文煥轉頭看去,只見漢江上漁舟點點。

「開船喲!」

「漢水白離離,月落山黑時。堤頭石不平,走馬誰家兒。」

「儂住襄門西,而在漢水北。浮橋不著纜,郎詎得儂識……」

這是久違的漁歌。呂文煥鎮守襄多年,一共也未聽到過幾次。

今日聽了,他便覺得不論世人怎麼看他做的選擇,至他問心無愧了。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