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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313章 襄陽

第1313章襄

「大帥城了。」

唐軍士卒已控制了城門,火把將城北照得恍如白晝。

高長壽策馬過了城,迫不及待便召過一名將領問道:「南城碼頭控制住沒有?」

「沒有,城中頑抗的宋軍就是退到了南城碼頭。」

「高歲和。你帶人去,儘快拿下南城碼頭,奪得樊城船隻。」

「是。」

這一番對話之後,高長壽已是眉頭微蹙著,神嚴肅。

他缺船,因為襄這個重鎮峙立在漢江南岸,又有護城河繞過城池將它包裹,且城池西南方向矗立著峴山,使得唐軍兵力本無法在城下展開。

如今諸路進展順利,偏他這個攻宋主帥被堵在襄,如何能不急?

正想親自到南城看看,再一轉頭,卻見前方的街巷上跪滿了人。

「大帥,樊城軍民請你納降。」

進了城,總是要與城中軍民說幾句以安人心的。高長壽放下了心中的焦急,策馬上前。

「父老鄉親們放心,王師城,秋毫無犯!」

喊聲被江風吹遠,士卒們傳遞著他的話。

「今日楊僉判向我請降時寫了一首詞,『襄樊四載弄乾戈,不見漁歌,不見樵歌。試問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穀也消磨……』」

這楊僉判便是聯絡高長壽,助唐軍城的應之一。當然,城中絕大部分軍民都是願意降的。

樊城中確實早就吃不了飯了。

「襄樊是好地方,有山有水,華天寶。但這些年來,地與蒙元界,征戰連綿,你們過上一日安穩日子了嗎?」

「沒有!」

有人不自地應了一句,其後便是越來越多的人作了回應。

「沒有!」

「沒有!」

高長壽反而沒想到真的有人回應,驅馬上前了幾步,瞇著眼看去,只見城中每個人都瘦削得不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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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哪怕還未到易子而食的地步,卻也不遠了。

他不由到了不值與不解。

替這些軍民守衛趙宋至此地步而不值,又不解他們為何能做到這種地步。

於是招過部將,吩咐道:「煮些軍糧分發給城中百姓。」

「大帥,若是讓他們吃飽了,萬一……」

高長壽以眼神阻止了部將的說話。

他再次看向長街上的百姓,已忘記了襄城的呂文煥。

「從今日起,這裏不再是南、北的分界,往後南北合一,四海昇平。襄樊父老該過些太平日子,漁歌唱晚,炊煙繚繞……」

~~

城門支起篝火開始煮粥。

其後有部將匆匆趕來,向高長壽稟報了幾句。

「宋軍佔據著船隻,抵抗得很頑強。奇怪的是他們既未想反攻樊城,又不向襄撤退,像是在等什麼人。」

「大帥,得到消息,宋將牛富沒死,還在南面迎旭門城樓,江面上的宋軍必是想接應他,末將已增派兵力過去。」

高長壽訝道:「牛富沒死?」

「是,此人向來厚待士卒,在軍中有威,城中守軍雖降,卻不忍殺他。」

「帶我過去……」

樊城並不大,由北向南穿城而過,只見各已經沒有抵抗,除了江磯附近還能聽到殺喊。

「牛富在那裏!」

「別走了牛富……」

高長壽聽得喊,不顧部將的勸阻,親自驅馬趕上前,向著戰場上廝殺最激烈之便撞上去,手中大刀砸向一名宋將。

~~

牛富被兩名士卒攙扶著準備登船,忽然聽到靜大作,轉頭看去,正見王福摔在地上,被好幾名唐軍摁住。

其後,唐軍士卒們押著王福便向這邊衝過來,一名金鎧大將策馬於後。

「王福!」

「將軍快走……」

「牛富!」高長壽大喝道:「你還不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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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一聲喝,宋軍反抗已不太激烈。或許是擔心傷了王福,遂不敢放箭;或許是在等牛富投降。

牛富不再逃,拄著刀站在那。

他想到了范天順的傳書,應道:「生為宋臣,死當為宋鬼。」

說罷,他下令不必再抵抗,推開旁的士卒,做好了死的準備。

「值嗎?」

高長壽驅馬上前,問道:「真要到讓樊城百姓易子而食的地步,就為了趙氏守國?」

牛富道:「老子領了大宋的一份俸祿,就得出一份力。那些士卒百姓想活下去,該降就降,老子沒個意見。但樊城軍中不能沒有英雄好漢,傳出去人笑話……廢話說,殺了我罷了!」

「誰說你領的是大宋的俸祿?!」

高長壽繼續往前,已進了宋軍的弩箭程。

毫不懼,抬起刀指著牛富。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給你俸祿的是世間百姓。趙氏種過一粒米粟沒有?你為他出力,還妄稱英雄好漢?」

牛富頓時愣住了。

他腦子滿是里是忠義,以前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觀念。

因此,對於旁人而言稀鬆平常的道理,於他而言卻是醍醐灌頂。

這對於他而言,是一種很新的觀念。

「牛富,你可知何謂英雄?有氣概不夠。」高長壽道:「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之人,方可稱英雄。」

牛富抬起頭,才想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北面傳來了呼聲。

那聲音越來越大,匯聚在一起,了整齊的歡呼。

高長壽回頭了一眼,道:「城北在放糧。」

連牛富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只有得狠了,才能會到能有一口吃的是多麼幸運的事,如何歡呼都不為過。

「大唐萬歲……大唐萬歲……」

「當。」

一聲響,牛富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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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之人,方可稱英雄。這讓他又想起了剛才聽人唱的那首詞。

~~

「江山如此多,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城中,呂文煥正在抄寫北面傳來的詞,寫到這一句,目一凝,停了下來。

到意興闌珊,擱下了筆,不願再寫後面的句子。

或許是因為他已沒有那份氣神去承載這半闕詞中的氣魄。

畢竟已是將敗之人。

求降而不得,更是教人焦慮……

「叔父。」

有人推開了房門進來,卻是呂師頤。

呂師頤是呂文德的第十子,雖說是將門子弟,卻打扮得油頭面。

「叔父,李瑕可答應我們的條件了?若是不再圍城了,我得回江州……」

「沒有。」

「那何時能放開?」

呂文煥臉一沉,道:「李瑕沒答應我的請降。」

「怎麼可能?」呂師頤不信,「叔父莫不是不想投降吧?莫不是信了范天順的鬼話……」

「自己看!」

呂文煥不悅,反手便將一封信往呂師頤臉上拍。

他再用力,拍出去的終究是紙,最後還是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呂師頤只好整理著袖子俯去拿,因彎腰辛苦,裏還哼唧了一聲。

「叔父公房中這燭火好暗。」

他攤開信紙湊在那燭火邊看著,其後「咦」了一聲。

「豈有此理?!叔父,這李瑕到底是皇帝還是強盜啊?我當他是開國之君聖明天子,他當我是好宰的羊、易欺的莊奴。不講人,只管取人財,好小相哉……」

呂師頤青樓逛得多,罵咧咧起來慣是些子損人的腔調,手裏還著那封信不停地晃。

呂文煥聽得心煩,回過頭便叱道:「聒噪!」

「叔父。」呂師頤委屈道:「是李瑕這鳥廝太過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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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份,你奈他何?」

「我不管,呂家的錢財,怎好給了他去?」

呂文煥抬手一指,喝道:「我告訴你,錢財事小,依著這信上『考校』二字,你往日那些作犯科之事被抖落出來,能剝你一層皮。」

「那老爺還不降了!」

呂師頤火氣上來,乾脆將那信紙撕得碎,往地上一摔。

「老爺守著大宋過活不爽快,沒來由染了那鳥廝的晦氣。」

呂文煥心頭煩躁,自轉過,懶得理他。

門外又有士卒大呼了幾聲。

「范將軍稍候……」

「范都統請待我通傳……」

腳步聲傳來,范天順已徑直搶了進來。

且人未到聲先至。

「我聽聞呂帥要降?是也不是?!」

呂文煥轉過頭,卻是先揮退了跟過來的守衛。

「你們先下去。」

范天順見到呂師頤也在房中,登時目鄙夷之,又道:「呂衙莫非是在勸大帥叛國投降?」

呂師頤譏笑一聲。

他素來惡厭范天順,但此時轉念一想,卻是道:「那范將軍猜錯了,我來勸叔父堅守襄,與叛軍決一死戰。」

范天順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仰子,以免沾到呂師頤那滿的俗氣,只與呂文煥說話。

「社稷不幸至此,旁人降得,大帥卻降不得。滴水之恩尚有報,呂氏深沐皇恩數十載,豈可不盡忠?」

呂文煥無言以對,目又看向抄寫的那半闕詞,心裏只覺憋得慌。

他自認為是有豪的。

偏這豪像是被各種東西著,發散不出來。

於是幾次試著開口,想說些慷慨之言回應范天順,卻沒那個底氣,只好道:「本就沒打算投降。」

話音方落,城中哨聲大作,以示遇到了敵人進攻。

呂文煥大步而出,向迎面奔來的士卒喝道:「叛軍又攻哪個方向了?!」

「大帥,不好了,叛軍已經攻進小北門的水關了!」

「豈會如此?」呂文煥不信。

「樊城守將牛富降了,領樊城水師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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