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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302章 借魄

隨著北方的大事小事一件件安排妥當、南征之事又提上議程,李瑕便準備南歸了。

去歲他從開封北上時便未帶儀駕,這次回去則是輕車簡從,準備在沿途調兵馬。

正月十二,隊伍出了北平,文武諸臣出城相送。

天空還在飄雪,隨張玨而來的諸將在長亭外站了一排,都有些氣悶。

「看樣子,大帥真要留守北方,我們也不能南征了。」

史炤道:「我早便告訴你們了,莫抱這種期。」

「你們說這不是鬧嗎?」劉金鎖嘟噥道:「我可是臨安人,打臨安卻不帶我,多糊塗啊。」

「劉大傻子,你說誰糊塗?」

「張大帥糊塗。」

「我聽說前幾日議事的時候,陛下說了,南征就不用太多兵力,也打不了多久,小仗,小仗。」

「我看也是,帶的都是文。」茅乙兒道:「到時肯定勸降的多。」

「那不得帶上我們劉大將軍?一張能說會道的,不得勸降許多人。」

「哈哈,你現在這般笑話我,但要讓我去,沒準真讓我辦了。」

諸將於是大笑起來。

他們或多或都在之前的戰事中過傷,兩月來又是養傷又是戰後整備也是許久未得清閑,今日是難得聚在一,馬上又要分鎮中原各地了。

「茅將軍!」

忽聽得前面傳來一聲呼喚,諸將轉頭看去,卻見是一名文正匆匆向這邊趕來。

「陳先生。」茅乙兒喜道:「那是我原先的軍中參議,打點錢糧、出謀劃策可是一把好手哩。」

「我軍中參議就每次都說錢糧不夠用,定是不懂打點。」劉金鎖道:「不如這陳先生到我帳下來。」

「打完仗他已經立功調任、改知壽州了,往後當個高要得。」

說話間,陳虞之已趕到了面前,有些氣道:「茅將軍,我今日便隨陛下南下了,方才想起,當日還有首詩未送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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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茅乙兒一愣。

「不錯,當日鏖戰乃,學生方一詩相送卻正遇敵衝鋒,不想便拖到了今日。」

「嚯。」

諸將紛紛羨慕地起鬨。

茅乙兒有些赧然,左顧右盼之後又有些得意。

於是在起鬨聲中,便見陳虞之抱著拳,鄭重將那詩了出來。

「柳征衫晚出關,荒城古雪劍花寒。西風漠漠龍沙路,馬上青山帶醉看。」

「好!」

諸將雖然聽不懂,卻能在陳虞之的態度中到對他們征戰沙場的敬重,文也好、武也罷,共同收復河山,與有榮焉。

~~

「好!好詩……」

長亭之中,眾臣還在捉時間與李瑕商議各種事宜。

忽聽得後方一陣吵鬧,張遂讓人去問。

待得知是有陳虞之給茅乙兒作了詩,眾臣點評了幾句,來了興緻,皆說今北方平定、南征在即,當以詩詞相賀。

這種事,眾人自然是先看向了白樸。

開口相邀道:「太素筆落詩,先來一首,如何?」

之前白樸因其父親之事被捕到燕京,被金蓮川幕府諸漢臣們保下命,如今燕京既復,他便在翰林院混一個清閑的文職。

當時忽必烈讓白樸作詞,他只作了首表達不願仕元之詞。

但在今日,他卻是含笑應了。

「恭敬不如從命,且由學生來拋磚引玉。」白樸捻著長須,環顧周遭,道:「那便為南征賦詞一首。」

「好。」

「笳鼓秋風,旌旗落日,使君威震雄邊。羨指麾貔虎,斗印腰懸。盡道多多益辦,仗玉節、亳邑新遷。江淮地、三軍耀武,萬灶屯田……」

白樸到後來,轉,看向道上一個個披盔甲的武將,吐出了最後一句。

「明年看,平吳事了,圖像凌煙。」

這詞不算驚艷,卻是個好彩頭,指出大軍一兩年便能平定江南。以白樸平時之為人,可說是非常給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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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與張家有關係走得近,其中有幾句話便約像是給張家寫的,算是他的如此。

等眾人評說了幾句,白樸團團行了一禮,又退回隊伍里,不願出風頭。

其後旁人紛紛上前寫了詩詞。

如今北方文脈凋零,連他們這些士人作的詩詞也只能算是不錯,有名篇佳作。

直到劉秉恕後有個年輕人出列,有些傲然地微昂著頭,了一首詩。

「臥榻而今又屬誰?江南回首見旌旗。路人遙指降王道,好似周家七歲兒。」

「咦。」

眾人不由紛紛看向劉秉恕,笑問道:「這是劉公帶來的人?好銳氣的詩。」

「這是真定硯公的學生,劉因劉夢吉……」

李瑕如今常讀書,倒也聽得懂這詩中典故,這個真定來的年輕員嘲諷的是宋太祖趙匡胤。

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便是趙匡胤滅南唐時的名言;至於「周家七歲兒」指的則是趙匡胤陳橋兵變時、年僅七歲便被奪了皇位的周恭帝柴宗訓。

短短一首詩,把對趙宋的譏意表達得淋漓盡致,確是才氣人。

只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比如陸秀夫便一直站在百之中,聽了這詩心裏便微微搖頭。

待這些年輕員們都寫過詩,則是幾位重臣出列。

郝經寫了首長詩,依舊是那娓娓道來的風格。

「白叟休垂泣,蒼生獲再蘇。只知期用夏,更擬論平吳。旭日冰天,仁君雪國無。終能到周漢,亦足致唐虞……」

這是到現在為止陸秀夫最喜歡的一首,不像白樸那麼敷衍,不像劉因那麼凌厲。

可惜這詩還是太晦了,沒能讓更多人到如今北方平定、馬上要吞併江南的格局。

而此時還敢跟在郝經後面寫詩詞的,已只有劉秉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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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眾人的目向劉秉忠看去,卻見這位老臣笑了笑,出列向李瑕行了一禮,捻著長須,開口緩緩誦。

乾坤浩,曾際會,好風雲。想漢鼎初,唐基始建,生如春……」

陸秀夫聽了不由緩緩點頭,認為這首詞的氣象確實是夠的。

「……天君幾時揮手,倒銀河,直下洗囂塵。鼓舞五華鸑鷟,謳歌一角麒麟。」

「好!」

待到劉秉忠一詞念罷,群臣紛紛大讚。

哪怕周圍的武將並不能聽懂詩詞,也能因此而大

這是劉秉忠與郝經的不同之,他刻意在詞中用了更多淺顯大氣的詞語,為的便是讓不通文墨的將士也能到新王朝的恢宏之氣,讓南邊的士紳百姓嚮往這天下一統的太平之世。

「臣以此詞,預祝陛下旗開得勝,早日平定江南、混一天下。」

「借諸卿昔言。」

李瑕手虛扶了一些,目看去,卻發現有不臣子目灼灼,其中便包括白樸。

他才想起來,這些人是以為他很會寫詩詞的。

畢竟氣氛到了這裏,果然有人敢開口相邀。

「陛下許久未作詩詞了。」

李瑕擺了擺手,道:「朕從來不作詩詞。」

陸秀夫本已十分期待,聞言不免失

然而,下一刻李瑕卻又道了一句。

「不過確有篇先人的詞作十分應景,當與諸卿共賞。」

陸秀夫不由再次驚奇,連忙與群臣一併行禮,道:「請陛下賜教。」

「好,這也是在書上看來的。」

李瑕並不推託,轉看向遠的雪原,徑直開口。

「北國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只這第一句,陸秀夫聽了不由便是一愣。

昨夜他還在想該如何向那些從未見過北方雪原的師朋故舊描繪,卻始終沒能想到這般大氣、壯闊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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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轉過頭,窮盡目力還看不到長城,但知道它就在那裏,便能讓人心安。

只這開頭兩句,氣吞中原、不忘失地的魄力與志向,就已足夠讓陸秀夫慨。

他不由心想,一定要把這首詞寫給江南的親友。

相比躲在江南仕奉那連故都汴京都忘了的趙宋,他們若能來一下,眼前看著這大氣磅礴的河山,耳邊聽著這大氣磅礴的詞句,方知何謂英雄。

李瑕卻忘了後面的句子,停頓了一小會兒。

長亭里一片寂靜。

眾人似乎連呼吸都不敢。

唯有雪花落下時還有極細微的響

終於,李瑕繼續開口。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與天公試比高……」

陸秀夫只覺腦子裏熱上涌,意識都有些混沌起來。

並非是因為詩詞中的文采,而是在窩囊了三百年之後,猛地聽著這一再拔高的氣魄,對比實在是過份強烈了。

~~

是夜。

姜飯聽到馬蹄聲,從篝火邊站起來,瞇著眼看著風雪中狂奔而來的那人,驚訝地喚了一聲。

「陸相公?」

「姜司使……」

「陸相公,陛下讓你暫留北平,怕的就是你太衝。」

「我知道。」

陸秀夫卻是用凍得通紅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沓信件,語速飛快。

他行事素來端正,有如此匆忙的時候。

「這是我改過的,諸公的詞作,還有那首《沁園春》亦在其中,詠的是北國,該收的是江南。司使當把它們儘快送至江南,該讓他們看看……」

話到這裏,陸秀夫停頓了一下。

他整理著心,發現連「好似周家七歲兒」這樣的句子自己都不覺得凌厲了。

相比起來,把趙禥那樣的皇帝比作柴宗訓,本就是抬舉趙禥了。

於是,陸秀夫咬咬牙,發了狠般地補了一句。

「該這些偏安一隅的井底之蛙們放開眼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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