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0章平北

正月初八。

北方猶是朔風呼嘯，雪花飄飛。

張、劉秉忠站在麗正門外，抬頭看著幾個工匠在城頭上刻出了「北平」兩個大字。

「陛下是有打算遷都到北平來的，不過如今南方未平，此事還得緩上幾年。」

「緩上幾年不要。」劉秉忠道：「你我所建之城，早晚必為盛世之國都。」

之所以有這樣的信心，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李瑕的志向絕不僅在於中原之地，而是并吞大蒙古國的疆域。

要控制北方，都城自是不會設在太南邊。

「也正好先將城池完工。陛下不喜奢侈宮城，說是簡單蓋蓋即可。又問可否拆了金中都舊牆，將兩座城池合為一城。」

劉秉忠回頭即可到金中都，道：「倒是不難，或還能省些預算。只是怕城池太大。」

張慨道：「歷古所無之強大王朝，自要有歷古所無之都城。」

兩人就著北平城改建之事議論了一會兒，劉秉忠忽道：「那看來，陛下這趟南歸，你我不必隨行了？」

「劉公怎知陛下要南歸？」

「北方地廣人稀，陛下卻將諸世侯兵馬南調，若非為了穩固統治，便是為了南征，或是兩者皆有。」

「皆有，世侯兵馬隨陛下南征，北面由張玨鎮守。」

劉秉忠道：「沒想到會這麼快。」

確實是快，如今與忽必烈的決戰只過去兩個月，北方還有許多事未安排妥善，李瑕與諸臣每日都還忙得不可開。

張本以為沒人能猜到李瑕在這種狀態下還會決定南征。

「都覺得緩上兩三年來得及，但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

「想必這幾日便會就此事召朝臣們商議。」

說到這裏，忽聽得遠有大靜傳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劉秉忠道：「想必是楊奔的戰報到了……」

~~

「咦！」

史炤抬著筒往北面看去，只見城外那支趕回來報捷的騎兵有百餘人，而為首那人他卻認得。

他遂連忙跑下城頭，翻上馬向外奔去，與對方還隔著數十步，他便高聲大喊起來。

「王立！」

「吁……」

王立才勒住韁繩翻下馬，人還未站定便被史炤撲了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哈哈哈。」史炤大笑著，手便在王立膛上打了一拳，道：「真是你，在九原城時我還當你死了。」

「當將軍的人了，穩重點。」

王立推了史炤一把，試圖顯出穩重的樣子，但卻掩不住臉上的喜意，道：「來，給你引見一下，我大哥王滿倉。」

「親的？伯兄在外面還有個兒子？」

「不是，你個莽貨，不是親的。」王立道，又補了一句，「但比親的還親。」

王滿倉大笑，翻下馬，拖著一條跛走了兩步，自來地便拍在史炤肩上。

「我知道你，釣魚城將士，哪個不佩服。」

「王大哥過獎了，你是王立的大哥，那也就是我的大哥。」

此時已有個蒙古年上前扶住了王滿倉那站得不太穩的子，王滿倉便攬著他，引見道：「這是我兒子，卓里克。」

史炤一愣。

「漢蒙一家嘛。」王滿倉笑道，目看向前方的大城，道：「晚了一步，讓你們先攻克了燕京。」

史炤拍了拍脯，道：「我拿下的健德門！」

王立問道：「你們真俘虜了忽必烈了？」

「那是。」

「你見到他了嗎？」

「沒呢，我哪有那工夫。不過他就押在北平城中的大牢裏。」

王立不由一臉羨慕，嘖嘖稱讚道：「你們立大功了吧？」

史炤道：「要不是你們兵進開平，元軍哪有那麼快就軍心煥散，你們也是大功。對了，開平城拿下了吧？」

王立重重一點頭，卻不細說，只道：「見了陛下再說。」

~~

了城，只見戰火的痕跡已經被清理了。

北方初定，到還可見到巡守的兵馬，不過百姓已能放心出門，漢人、蒙古人都有，還能看到許多金髮碧眼的目人。

王立騎馬行在城中，忽然有手帕與鮮花向他拋了過來。

「保護將軍！」

他麾下士卒下意識便大喊了一聲。

待轉頭看去，只見是兩名目子正在向他招手，目仰慕之。

王立年，遇此形不由大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王滿倉驅馬上前解圍，問道：「們在說什麼？」

路邊便有人笑著喊道：「們說這位年將軍好生英雄威猛，想要嫁給他。」

「哈哈，好眼！」王滿倉徑直大聲應道：「我兄弟已經要親了，但你們可以給他當妾室。放心，他威武勇猛，往後必戰功赫赫，你們給他作妾不虧。」

那邊路人還在翻譯，王立卻已紅了臉，道：「大哥，你別說。我只想娶玉萍，不想納妾……」

王滿倉過去一把攬住王立的肩，道：「那有甚打？你年紀輕輕便在大帥麾下立功，是何等英雄豪傑的人。哪能被吃得死死的、了親再擺弄？大哥就該你多長長見識。」

「大哥莫說了，對我溫得很，哪能擺弄我？」

王立低聲嘟囔了一句，踢了踢馬腹走開。

王滿倉咧著又笑，心裏想到那時在草原上以小殘兵初遇李玉萍，那丫頭頗有心機，確是不太瞧得上他們。

如今當然不同了，他們匯合大軍，渡山、克開平，了開國大功臣，李玉萍自是千依百順。

「哈哈，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患無妻？」

王滿倉大笑不已，驅馬趕上。

他後士卒因此豪氣頓生，個個著、仰起頭。

……

「好，這是我大唐將士該有的英氣！賜酒。」

「謝陛下！」

待李瑕看到王立帶回的士卒，已經能明顯地從他們上看到一大國、強國的士兵才會有的氣質。

而當年的宋軍士卒雖然也英勇無畏卻沒有這種豪傲氣。宋軍將士上更多的是一種悲憤之氣。

待賞賜了士卒，幾名將領便隨李瑕帳。

如今宮城尚未建好，李瑕也不挑剔，直接便佔據了忽必烈的汗帳住著。

「末將與楊帥匯合之後，先在河套擊敗了宗王忽，整軍之後西進突破元軍山防線，其後便直撲開平……」

王立一邊彙報著開平的戰事，目卻落在了帳中的一張地圖上。

通過觀察那地圖上的幾條戰略線，他有些驚訝地發現那是南征的戰略圖。

佔據淮西，於巢湖造船、編練水師。

西控大別山，切斷京湖呂文煥與淮左李庭芝之間的聯絡；東進建康府，給宋廷巨大的威脅；南可截天塹長江，斷掉宋軍主力的退路與輜重線……

王立有些走了神，目掃了一下帳中別的地圖，卻沒發現攻打淮西的作戰方略。

這就奇怪了，要實現剛才那一系列的戰略意圖，首先要把淮西掌控在手裏才行。

待說過攻打開平城的經過，王立的心思已完全轉到了南征之事上，迫不及待便跟了一句。

「陛下，諸路北伐兵馬，我們最輕鬆，若要南征，我們願為陛下攻淮西。」

「沒有哪一路輕鬆，你們輾轉於漠北，臥冰嘗雪，三年方得歸來。」李瑕道：「至於淮西，應該已經拿下了。」

王立張著便愣在了那裏。

他才穿過風雪中的草原攻下開平城，又穿過崎嶇的燕山小路……在他這裏，北伐的戰事都還沒完全結束，南征的戰事怎麼就已經完了將近三分之一？

李瑕卻已起，拍了拍幾個將領們的肩。

「朕知道你們想要建功立業，但你們的功業還在漠北、在西域。知道狼居胥山在哪裏？知道哈拉和林有多遠嗎？且為朕暫時鎮守中原，好讓朕安心平定南方，才能早些開始積蓄國力。你們多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未來屬於年輕人。」

平素話很多的王滿倉此時卻十分張，憋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憋出來。

最後還是王立應道：「末將願為陛下開疆擴土，萬死不辭！」

王滿倉自覺傷病累累且不年輕了，但還是跟著喊起來。

末了，李瑕從案上拿起了一個件，遞在王立手裏。

「陛下，這是什麼？」

王立接過一看，只見是個圓球，可以轉，上面劃著些像是地圖一樣的圖案，一時卻沒看出畫的是哪裏。

「地球儀，送你們的。」

這日，覲見到最後，王立抱拳道：「陛下放心，由我等隨大帥鎮守中原，絕不出一點子。」

「好，希中原在你等鎮守之下，穩如釣魚城。」

等王立出了大帳，卻是撓了撓頭，心想也不知陛下最後那比喻是不是有些不好。

反正連當年鎮守釣魚城的士卒都已經站在這邊了，想來南征應該也不用太久……

~~

風雪之中，有快馬從南面趕來，趕到城門前抬頭到那「北平」二字，疑了一下，趕到守衛面前，從懷中掏出信令。

「敢問這確實是大都沒錯吧？」

「正是。」

「我有急信報陛下！速領我覲見。」

「……」

於是汗帳這邊王立才走，立刻便有信使趕來。

「陛下，王相公急信，陸臺已順利控制淮西守將！」

「召諸公前來議事吧。」

到此時，李瑕才能算是開始正式把南征之事搬上議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