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營造圖

朔風呼嘯而過，冰涼刺骨，如同帶著刀子一般將臉上的皮割破。

陸秀夫努力抬起僵的手臂，拿起指北針看了一眼，判斷隊伍行進的方向還是對的，這才稍稍放心些。

舉目去，前方是茫茫雪原，其壯闊與江南的小橋流水完全不同。以中華之大，南與北、東與西才有如此迵異之景象。他不由慶幸自己活在這個以收復為基調的時代。

他沒有像陸遊一樣「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他見過了秦嶺的高峻陡峭、關中的華天寶，穿過河西走廊，踏過賀蘭山，如今終於走到了燕趙之地。

忽然，一聲哨響從前方傳來。

陸秀夫連忙大步向前趕去，迎面見到有探馬正逆著隊伍匆匆趕來。

「陸相公，有元軍騎兵向這邊過來了，大概兩三千人，在我們東面三十里。」

「先發信號求援，最近的城壘在哪裏？」

「西北五里的牛口裕。」

「傳令下去，加快趕路。」

陸秀夫大步跑著，不停催促道：「都加把勁，大軍就在眼前，這是最後一批輜重了！」

隊伍行進得很快，但還沒來得及進牛口裕，東面的風雪中已顯出了黑的騎兵影。

「元軍來了！」

「集合！將士在前，民夫在後，把馬車拼起來！」

有些民夫們嚇得逃進了隊伍，來不及驅馬車，只能任它們留在後面。

很快，元軍騎兵殺了過來，用火把點燃了馬車，以箭矢向唐軍。

陸秀夫目看去，只見熊熊烈火冒著濃煙、披著黑皮甲的元軍騎兵不停在眼前穿梭。野蠻的燒殺搶擄使他們顯得那麼可怖。

好在，就在他們與元軍騎兵接不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北面有一支唐軍騎兵趕來。

元軍是來襲擾後方的，並不願纏鬥，隨著哨聲迅速散開，向南面奔去。

唐軍迅速上前保護車隊，一名將領策馬趕到陸秀夫邊，翻下馬便笑嘻嘻道：「陸相公，沒事吧？」

「快追，他們往南去了！」

「追了不好，元軍悉地形，跟在他們後面跑那要追到什麼時候都不知道。」

「可他們有可能會襲擊我們的後方。」

「『儘快擊敗忽必烈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減損失的辦法』，哈哈，陛下說的。」

「儘快？是何時？」

「全軍總攻就在五日後，陸相公趕路得快些了。」

陸秀夫收回目看向面前這位矮小的將軍，才想起禮儀不能丟了，遂作揖道：「胡將軍，多謝相救。」

胡勒咧笑道：「陸相公怎麼知道我的漢姓？」

「我不知……好吧，我確實知道。胡將軍是何日到的？」

「可有十多天了，我們整編了伯的降軍以後從趕上來的。陛下就怕騎兵不夠機兵力比元軍太多，戰上就被了……」

胡勒彷彿是在炫耀一般，不僅說話流利，用的還都是新鮮詞。

陸秀夫再次轉頭向南面了一眼，有些擔憂那些迂迴到後方的元軍騎兵，但要解決他們，更好的方法在前方。

「走吧，儘快趕路吧。」

~~

兩日之後，這批輜重被送進了唐軍團河大營。

隨著接完，一輛輛馬車被打開。

「棉來了！」

「快，發下去。」

營中熱鬧非凡，一個個窩在帳篷里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士卒終於領了棉，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合不合，一個個紛紛將服套在上，再在外面披甲，顯得臃腫笨拙了許多。

這一忙便忙到夜，陸秀夫再次趕到大帳見李瑕。

護衛讓他直接進去，帳中，李瑕還在與張圍坐在一張地圖前詳談。

「金中都本有居民四十餘萬人。我軍北伐之初，忽必烈便命百姓遷至大都，如今大概遷了二十餘萬人，這些人想必大部分已被征為民壯，而金中都城中不房屋已被拆卸，作為木材、石材守城……」

「加上守軍，元大都中大概有四十萬人？」

「既使如此，城中依舊地廣人稀。」張道：「且兵民多集中在城南，城北尤其空曠。」

「居民稀、地勢空曠，防守時城上無可依託，反而是不好守的。」

「因此，之前劉秉忠曾說過，可於城中偏北增建一道城垣，使城為『日』字佈局，才能從容佈防。」

「大有大的煩惱。」說到這裏，李瑕轉頭一看，招了招手，道：「君實來了，一起參詳吧。」

陸秀夫湊近一看，瞳孔不由張大，只見擺在那的竟然是一張元大都城的營建圖紙，關於這座城池的各種細節清清楚楚。

他是能看懂建造圖的，很快便看出元大都城周長六十餘里，城牆高三丈，牆基寬七丈城頭寬三丈。

「這城牆造法，」陸秀夫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道：「是用土夯築的？」

張抬頭看了他一眼，須道：「不錯，先設永定木，再橫向加以紝木，再以土夯築。」

「何不用磚石？」

「燕地夏季多雨，本是打算以磚石築城。蒙元財力不足，因此作罷。」

「土城牆很容易炸開？」

張擺了擺手，道：「炸城門更方便。」

他手指在圖紙上一點，道：「大都有十一道城門，皆是大木過梁式方門，並未以磚石包裹，且未構築甕城……」

~~

次日，元大都。

汗帳之中火通明。

「唐軍那邊都在說，後天就要『總攻』了。」

「什麼總攻，唐軍哪一天沒有在攻城？」

「不一樣。看他們這大半個月的攻勢，都是在試探。」

「那我就不懂了，他們這個總攻能有什麼不一樣？還能得我們有城不守，出去和他們決戰嗎？」

「決戰也沒什麼不可以。」那木罕忽然道：「我早就想率騎兵出城，踏了李瑕的大營！我們是蒙古騎兵，守城有什麼意思？」

乃道：「守城的意思，是用那些漢軍先在城頭上削弱唐軍，等到一兩個月後，天氣更冷，唐軍更虛弱的時候，蒙古騎兵再出城，一戰殲滅唐軍。」

「那唐軍說的『總攻』又是什麼意思？」

「……」

「打雷了？」

移相哥看向帳外，忽然覺得這一幕是如此的悉。

他迅速站起，看向忽必烈，提醒道：「大汗……」

「開始了。」忽必烈平靜道：「李瑕沒有等到後天，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

「那他也還是提早了一天，卑鄙的漢人。」

「先由那些漢軍去消耗吧，讓勇士們養足神。」

話雖這麼說，不宗王們還是張地站了起來。

沒等一會，果然有士卒匆匆趕了過來。

「大汗！唐軍夜襲文明門！」

~~

元大都有十一座城門，其中東、南、西三面都是三個城門，只有北面是兩個城門。每個城門的命名都與《周易》卦象相關。

文明門則是南面最東邊的一個城門。

唐軍首先攻打這個城門，元軍並不意外。

因為唐軍主力多在南邊，若大軍調到北面，靜必定讓元軍警覺；而大都城的西南方向挨著金中都燕京舊城，可以互為犄角。

那麼，唐軍最好的進攻方向就是東南。

阿合馬也考慮到這點，特地安置了一門火炮、三門回回砲在文明門上。

「放！」

元軍炮手調整了炮口，有些張地點燃了火繩。

隨著那火繩迅速燃盡，便是一聲巨響。

「轟！」

空氣中瀰漫著一刺鼻的味道，有炮彈被吐了出去。

阿合馬抬起筒，能看到遠的火中有許多唐軍士卒被砸碎，不由大喜。

「了！真的鑄了，能用……再放！再放！」

「轟！」

又是一聲巨響。

隨後，還有回回砲砸出大石……

~~

與此同時，有一千餘人正在迅速穿過元大都以北一條結了冰的河流。

漫天都是飛雪，他們上也全是積雪。

終於，前方已能看到元大都的北城垣了。

「停下。」

皮低喊了一句，當先在雪地上伏倒下來。

他是蜀人，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凍得打了個冷才抬起筒往大都城頭看去。

「元人把城建大了，北面還真他娘沒幾個人。」

果然和事先說好的一樣，元大都城北空曠，守衛人數並不多。

不過唐軍怕元軍警覺，派來的兵馬也，而元軍騎兵從城中穿梭過來，支援更快，到時也不好打。

皮不管這些，打算先炸城門再說，

他很快招過麾下兩名什將。

「孟喜，孔狗富。」

「來了，將軍。」

「嗎？老子不能帶太多人上前，要被狗虜發現的，就你們二十人，轟了城門。」

「！」

「上，小心些。」

皮其實恨不能自己親自過去炸城，但他現在已經是將軍了，得對麾下更多的士卒負責，只好趴著，在心裏碎碎念。

「這城建得比老子云頂城差多了，大木作梁的夯土城門，換老子，一炸就塌。」

漸漸的，那二十餘勇士已消失在了風雪之中，任他端著筒仔細找，也始終找不見他們。

而雪一直在下，不一會兒漸漸把這千餘步卒埋在雪地里。

皮也不，只將筒在外面，心說這攻破燕京城的首功可不能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