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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遊》 第004章 朕欲赦之,卿意如何?

大弘和尚盤膝坐在那裡,一副寶相莊嚴的模樣,一見李世民向他看來,雙手食指不有些怩地繞轉起來,清了清嗓子,才忸怩地道:“貧僧……貧僧手藝比較巧,本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宗旨,時常會幫人做些出門在外所用的‘公驗’,驛站所用的‘符券’、經商用的‘執照’,故而……咳!犯了僞造符印之罪,判了絞刑。”

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聲,看向道德坊勾欄院的髯公康班主。

康班主一拋髯,喟然長嘆:“我……教徒弟的時候手重了些,打死過一個不肯用功的藝徒。對面趙家班的人又告我訓養毒蛇,意圖害人,其實老夫只是招募了一個天竺的訓蛇人,想用以表演而已,唉!”

康班主一聲嘆息,搖頭不語。藝徒大多都是窮苦人家養不起孩子,才賣出戲班的,一般都會立下生死文書,打死勿論。但是真要打死了人,府還是要過問的,只不過一般都會酌減刑,不會判死。

但康班主別出心裁,居然訓養毒蛇,這就危險了。按大唐律,培養、訓練毒毒蟲意圖害人並被認定足以害人的,無須有傷害事實即罪名立,罪犯以及教習者均以絞刑。

康班主有訓養毒蛇的事實,趙家班的人又一口咬定康班主意圖加害他們這些競爭對手,而康班主所養的蛇好死不死地又恰有一條曾經爬到過對面趙家班去,康班主也只好自認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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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馬渾兒冷著面,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某,本開封府一不良人,因公致殘。縣尉郭雀貪墨某的卹,某與他理論不得,就想宰了他這狗,可惜只割了他一隻耳朵便被他逃了,某腳不便,追之不得,至今想來,猶覺可惜!”

馬渾兒仰天長嘆:“可惜!可恨!”

以下犯上,那是不義之罪,以下司而殺上者,如果只是傷了對方而沒殺死,也要判絞刑。如果是殺死了,那就連全都不能保了,要判斬刑。所以那郭雀雖然未死,馬渾兒也是死罪。

材魁梧的金萬兩大聲道:“咱家是個竊賊,做了一樁好買賣,可惜失了手,被逮住了。俺盜的那批財貨,價值五匹綢,所以,被判了死刑!嘿!”

按唐律,竊賊竊取財,價值超過三匹綢就得判絞刑,金萬兩盜竊的財已經達到五匹綢,自然有死無生了。

這時衆人都把目投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華林。這小夥子年紀與李魚相仿,只是骨架纖弱,娥眉柳肩,五眉眼比許多子還要清秀。方纔衆人紛紛說起自己罪名聲,他就有些囁嚅不安的模樣,此時衆人紛紛瞧向他,華林一張俏臉簡直就了一塊大紅布。

見他吱吱唔唔不肯開口,金萬兩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嗨!都他娘馬上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好開口的。小林子,你究竟犯了何罪,說來聽聽,瞧你這模樣,比個大閨還害,總不是殺人搶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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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林脹.紅著臉兒,低著頭,幾乎要把腦袋藏進了裡,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我……,我鬼迷了心竅,與九姨娘有了不倫的關係……”

他那聲音實在太小,不只坐在柵欄外邊的李世民沒聽清,就連旁邊的屠夫老範、船老大劉雲濤等人都沒聽清,瘸子馬渾兒不耐煩地問道:“你說甚麼?大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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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挨著華林坐著的金萬兩聽清楚了,金萬兩大聲道:“小林子說,他和他爹的第九房小妾困過覺啦!”

金萬兩嚎了這一嗓子,整個大牢頓時雀無聲。

都說唐時風氣開放,唐朝時候風氣相對開放不假,但府其實也並不放縱這種行爲。就算是和,不管對方是未婚還是已婚,一旦捉到,同樣是要嚴懲的,而和對象是自家親眷,那就足以致死了。

此等事確實難對人言,也難怪華林如此窘。

李世民聽了二房監八個死囚陳述的死因,不由搖了搖頭,默默地站了起來。

李世民舉步向外走去,何縣令立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

李魚猶不死心,抓著欄桿放聲大呼:“這位貴人,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啊!煩你出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說與別人知道,最好寫札記,筆錄個逸聞佚事什麼的,拜託、拜託啊……”

皇帝當面,獄卒們不敢放肆,只是狠狠瞪了李魚一言,倒沒揮去打。李世民聽了李魚的“瘋言瘋語”,卻只是腳步一停,便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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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獄外面,花草之間,李世民忽然站住了腳步。何縣令急忙走到他邊,微微欠,等候垂詢。

李世民負手著花間蜂蝶起落飛翔,沉半晌,緩緩地道:“人君之道,唯寬厚。非但刑戮,乃至鞭撻,亦不行。此言可信麼?”

何縣令進士出,滿腹經綸,對此倒是不含糊,馬上垂首道:“古來帝王,以殺戮立威,實非久安之策。臣見隋煬帝初有天下時,亦有大威嚴。而人百姓,獨犯國法者卻層出不窮。今陛下仁育天下,萬姓獲安。臣下雖愚,豈容不識恩造’。”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朕繼承大寶已有六載,夙興夜寐,未嘗有所懈怠。然自去歲秋決人犯,迄今不過一年,牢獄之中又有死囚三百九十人,或因困頓、或因愚昧,是朕教化無方,不能百姓安居樂業啊!”

何善道:“以威刑肅天下,固不可取。然恩威並用,不可缺。人有七六慾,縱然富足安樂,難免還有人不知滿足,犯國法,此非陛下之過!”

李世民輕輕搖了搖頭:“今日朕審錄死囚,見秋決人犯人數,較之去年猶有過之,心中甚是不安,所以才往你這長安縣獄走這一遭。”

李世民轉向何善,道:“何明府!”

何善拱手:“臣在!”

李世民道:“國法雖然不容,朕心卻有不忍。朕想延他們一年壽命,將三百九十名死囚縱放回家,使他們可以與親人小聚,限以來年秋決之日,再自歸京師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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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善吃了一驚,趕拱手道:“陛下口含天憲,生殺任。若要寬赦死囚,臣自然不敢阻止。但,這些囚犯都是死罪,一旦縱放,又無人督管,誰不貪生?誰不畏死?來年秋決,他們豈肯束手待斃?”

李世民搖頭道:“自古爲化,唯舉大。王政本於仁恩,所以民厚俗。朕對他們推心置腹,他們對朕又豈能不知恩?朕之此舉,是爲了教化天下,朕相信,就算其中有貪生畏死者,會逃避山林,不肯伏法,但重然喏、明是非者,終是多數!”

何善心想:“皇帝說的輕鬆,如今把他們放跑了,他們來年秋決自己回京送死?誰還肯來?還說什麼大多數死囚都會遵照承諾回來,這也太想當然了。”

何善還想勸諫,李世民已經眉鋒一挑,斷然道:“朕意已決!宣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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