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高轉筒車，人教版《歷史》說出現于宋代，而人民版《歷史》說出現于隋唐。

兩種說法，都沒有錯。

唐代留下了文字介紹，但沒有名字和圖案。元代的王楨《農書》，才有了名字和圖譜。

極有可能，在北宋時期都不多見，陳淵從福建一路走來也沒見過。

“這是筒車？”陳淵問道。

朱銘介紹道:“高轉筒車，唐代就有，家父親自改進過。”

倒不是改進，而是據地形做出調整，跟王楨《農書》的記載有些不同。

陳淵走近了觀察結構，雖然此時并未使用，但十米高的轉還是讓他嘆:“果真是百姓日用即為道。”

穿過已經結籽的油菜田，陳淵來到山腳下的引水渠。

朱銘說道:“山賊不知興修水利，這條灌渠，也是家父組織村民挖的。高轉水車把河水提過來，灌水渠之中，全村有一半的水田可以取水。我外出之時，水渠還沒挖完，現在卻挖完了，只等收了油菜就能灌田。”

陳淵贊道:“元璋兄若是做，必能造福一方百姓，窩在這小山里屈才了。”

復行一陣，有村民在地里勞作。

那塊地里的麥苗郁郁蔥蔥，村民正在扦紅薯苗。

陳淵好奇問:“這又是何？”

“海外帶回的高產作，名紅薯，”朱銘解釋說，“家父曾言，育人當因材施教，耕種當因地制宜。山下的旱地稍微沃，可將麥子與玉米作，一年兩，紅薯、豆子套種其中。不但產量高，作還能減輕病蟲害。貧瘠山地就不行，一般不套小麥，而是選別的東西與玉米作。”

“耕種亦有道。”陳淵點頭。

朱銘一邊走一邊說:“東邊和西邊的半山腰上，各挖有一口堰塘，也可蓄雨水而灌溉。今年打算再挖一口，到時用水就更方便。”

陳淵不時遇到正在勞作的村民，他聽說過朱銘剿賊的故事，知道這里的村人全是匪賊。

此刻親眼所見，卻沒有半分匪氣，更像老實的農民。他認為這得益于教化之功，此山有大儒坐鎮，短短半年多時間，就非常功的化匪為民。

眾人一路觀察閑聊，走向山寨所在的高山。

山腳的荒坡已經開墾出來，隨便種了些蠶豆，也不求能收獲多，主要是為了養固新開荒地的力。

這些荒地，都分給了新來的逃戶和貧民。三年免收賦稅，春種蠶豆，夏種大豆，冬種豌豆，全是豆類，都可以為土壤提供氮。再撒些草木灰，又能為土壤提供鉀，家禽糞便提供磷。

如此耕種兩三年，荒地就能變地。

在科學指導下，開荒可以更加快速！

朱國祥正在半山腰上，指揮村民種下樹苗。

他聽說陳淵來了，快步上前迎接。

寒暄之后，朱國祥指著新栽的樹苗說:“都是桐油樹苗，西鄉縣不好找，還是托縣里盧人幫忙買的。半山腰太過陡峭，種地澆水不方便，而且容易造水土流失。這里的樹木，全被山賊給砍了，正好可以栽種桐油。三年即可結果榨油，到時又是一項收。”

朱國祥此時一副農民打扮，穿著短打麻布，腳挽到了小，兩只腳丫上全是泥土。

見大家都打量自己，朱國祥笑著解釋:“剛從水田里回來，教導村民控水旱育秧，還沒來得及換干凈服。”

陳淵作揖道:“元璋這是在吃苦，力行，著實讓鄙人佩服。”

朱國祥大笑:“不算吃苦，我喜歡農事。有人喝酒是，有人看戲是，我卻以種地為。”

朱院長是真的很，晚上有老婆，白天有莊稼，全村那麼多土地，任由他怎麼規劃安排。

已經有點樂不思蜀了！

陳淵更加佩服:“化苦為樂，幾道矣。”

朱國祥沖那些栽樹的村民喊道:“栽完這些就收工，忙你們自己的地去。”

幾個村民紛紛彎腰送別，他們看向朱國祥的眼神，全是發自心的敬仰戴。

這與面對朱銘時大為不同，村民對朱銘更多是敬畏，畢竟朱銘剿匪時殺了不人。

父子倆領著眾人繼續上山，越往上面越陡峭，幾個公子哥都走了。

李含章是喜歡軍事的，路過殺虎口時，驚嘆道:“此為天險，大郎剿賊不易啊。”

“我帶兵佯攻正面，又派人從山后繞了三天，夜間爬上山寨去放火才贏的。”朱銘簡單解釋道。

李含章點頭說:“以正合，以奇勝。”

《孫子兵法》在宋初屬于書，北宋中期才解，到現在已經傳播開來。

陳淵也是讀過的，贊許道:“上兵伐謀，但奔襲也不容易，功頗有帶兵之才。”

山頂依舊是那副鬼樣子，到是燒焦黑的廢墟。

但燒剩下的房子，安排十多個客人住下沒問題。

沈有容正帶著山上眷給菜地除草，那里種了許多蔬菜，其中有好幾平方丈的黃花——朱院長已經在為提煉秋水仙堿做準備了。

聽說有客人來訪，沈有容扔下鋤頭過來。

“陳先生，這是拙荊。”朱國祥介紹道。

沈有容屈行禮:“先生萬福。”

陳淵作揖道:“娘子安好。”

一番問候，沈有容帶著眾人的隨從，去挑選打掃空置的房屋。

朱國祥則引著他們繼續前行，在一廢墟的后面，土地疏松之后還澆了水，又堆了許多沃的有機。

幾十截椴木半埋在土里，已經長出一些小香菇。

朱國祥樂此不疲的介紹果:“去年秋天栽培的，再過幾天就能采摘了，一直能采到夏天。等技藝研究徹，便讓村民都來學，婦人可在農閑時種植菌菇賣錢。”

“此山珍也，竟然也能栽培，”陳淵嘖嘖贊嘆，“元璋兄農技通神。”

朱國祥說:“菌培育時間太短，今年出菇不多，兩三年后應該能大量出菇。”

陳淵聽不懂啥菌，只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朱國祥繼續說道:“此法有兩個訣竅，一是砍花，二是驚蕈……”

“驚蕈”就是用鞋子或木拍，敲打培育香菇的椴木。古人覺得香菇在雷雨后生發，于是拍打椴木模仿驚雷，可以把香菇的種子給驚醒。

其實是通過振，刺激菌細胞活躍起來。

眾人蹲在旁邊圍觀，就像城里人來到農家樂，看啥都覺得很稀奇。

閔子順甚至借來婦人的鋤頭，跑去菜地里除草，純粹想過過干農活的癮。這對他來說很新鮮，在州城就沒下過地，完全不知蔬菜是咋長出來的。

陳淵指著那些還未長大的香菇:“在開封城里，一盤鮮蕈炒，至要兩百文錢。便是干蕈炒，一盤也要七八十文。關中的價錢會低些，但也頗為昂貴，此大有用。”

“那便曬干了賣去關中。”朱國祥笑道。

開封的價是真高，一份臟雜碎早餐，至在20文以上。

富貴人家也舍得為食花錢，膠東半島的大牡蠣，運到江南一只能賣一貫錢！當然，主要還是運費貴，得用海船趕運過去，沒有冷鏈很容易發臭變質。

各種蘑菇也貴得很，而且特別暢銷。

香菇若能量產，每斤利潤比茶葉還高，直至技普及才會降價。

朱國祥領著大家到閑逛，直至半下午，房間打掃出來，他們才各自回房休息。

單獨把兒子到房里，朱國祥問:“你不是要在洋州揚名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揚名揚過頭了，”朱銘把事簡單說了一遍，“我沒想到宋徽宗居然下旨征辟，也低估了古代人對皇權的崇拜。現在洋州人都喊我征君，天天都有人來宴請。李家的老太公死了，居然花重金請我寫墓志銘，這事兒讓我打定主意暫避風頭。”

朱國祥說:“李家勢大，正好可以結，怎麼不幫忙寫墓志銘？”

“李家的名聲也臭，”朱銘說，“開金鋪的，到放高利貸，你應該明白啥意思。”

朱國祥點頭道:“回來也好，名聲這東西，有時候過猶不及。”

朱銘說出自己的想法:“就是這個道理。現在咱們無錢無勢，自實力還太薄弱，名氣大了也是無之萍。如果只是求財求，這當然無所謂，但咱們想的是要造反。我繼續留在洋州，無非多結點社會名流、地方豪強。但他們看重的是我嗎？不是，他們看重的是皇權，征君能給他們長面子。”

朱國祥欣道:“難得，伱還有自知之明。”

“大明村才是咱們的基所在，這里必須盡快發展起來，”朱銘繼續說道，“現在接豪強的太多恩惠，跟那些人攪得太深，今后只能讓咱們束手束腳。我打算在村里，一直住到秋天考試，順便提升自己的真實水平。至得悉《韻書》，得把經義文寫好，否則被人一就破。對了，茶葉研究得怎麼樣？”

朱國祥道:“我知道怎麼做紅茶了，不借助現代科技手段，古法發酵就那麼幾種方法，稍微嘗試就能研究出來。另外，我還發現了一個重要況。”

“什麼況？”朱銘驚訝道。

朱國祥說:“我跟茶工聊天時，他們說秋天也能采茶。春茶是最好的，可以做團茶。秋茶也能賣，但只能做散茶。我們炒茶就無所謂，雖然秋天的茶葉質量沒那麼好，但拿來炒制完全沒問題。”

唐代和明代，都有很多秋茶的記錄。

唯獨宋代，秋茶很，其原因是宋茶的喝法，對茶芽品質要求過高。就連茶馬司，都懶得對秋茶征稅，任由茶園主秋天制散茶自售。

朱國祥興道:“把秋茶利用起來，我們這三百多畝茶山，年利潤估計能破千貫！”

老白員外那邊也有幾百畝茶山，靠著稅稅賣私茶，再加上量的極品團茶，一年純利潤撐死了兩百貫左右。

千貫的年利潤，能把老白員外看得眼睛發紅，多半要派人過來打聽炒茶技。

朱國祥說:“洋州城外的窮人也多，等鄭家派船來收茶，可以托他們幫忙招人。新來的村民，在下游的廢茶山居住，今年必須把廢茶山清理出來！茶葉賣出去就有錢了，玉米紅薯收獲就有糧了，今年再招三百人都沒問題。”

朱銘笑道:“再招三百人，人口就接近1400，這是全縣第一大勢力了。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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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