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宋徽宗開始瘋狂折騰，就連公主都被改為帝姬，說是要恢復周代的王姬禮制。

于是，宋仁宗第十、雍國大長公主，改封號為令德景行大長帝姬。

這位令德帝姬在歷史上也是有就的，是中國古代最長壽的公主之一。靖康之難，金兵把開封所有宗都擄走, 連一歲多的嬰兒都不放過，唯獨掉這位令德帝姬，足足活了八十七歲！

暴雪已普降數日，康國公府，就連侍都去幫忙掃雪。

駙馬都尉、康國公錢景臻，此刻手捧茶盞，有些難以啟齒道:“陶山先生（陸游的爺爺陸佃）之婿江緯, 前些日子喪妻，陸氏做，求娶俺家九娘。”

令德帝姬皺眉道:“這江瑋既是陶山先生之婿，今年恐怕年紀不小吧？”

錢景臻說:“也不老，才三十多歲。”

“嘭！”

令德帝姬猛拍桌案, 憤怒道:“九娘是堂堂文安郡主，宗貴胄，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小做續弦？虧他們真敢開口！”

錢景臻說:“蔡京勢大, 眾不能制……”

“我不管這些，”令德帝姬一口拒絕道, “你妾室多，庶也多, 想要聯姻，隨便嫁個庶出去。”

錢景臻言又止，終究沒敢再開口。

這個江緯是太學生出, 同進士學歷, 外放為縉云縣令，前幾年調回京城做朝。

如此份，敢求娶郡主，當然另有原因。

他是已故輔相陸佃的徒兼婿，而且頗才名。錢、唐、陸三家世代聯姻，陸家給婿做，求娶錢家的兒，是打算繼續鞏固姻親關系，同時擴大自己派系的影響力。

錢景臻的庶確實多，但最符合年齡的，也才十三歲而已，看來還得再等幾年——宋徽宗是位政治老手，歷史上，錢景臻把庶嫁給江緯續弦，江緯的仕途直接完蛋。江緯本來已升任太常卿，被宋徽宗親自改為宗正卿，嚇得江緯連忙請求外放州知州。

令德帝姬說道:“你既已是駙馬，又封康國公，難道還想著更大的富貴？這陸家與唐家，還是來往為好，他們兩家早就失勢了。”

“娘子說得是。”錢景臻不想辯解。

宋初的駙馬，最高能做到節度使。仁宗之后, 只能做觀察留后（節度使）。同樣是節度使, 權力卻天差地別。

而錢景臻，是有的實權節度使駙馬！

宋徽宗登基瘋狂收權，錢景臻的節度使被擼了，改封為師、康國公。看似尊貴無比，其實一點權力都沒有，只能每天在開封城里喝茶遛鳥。

嘗到過權力的味，他哪里甘心放下？

當今的家是沒指了，這些失去權力的大臣，還有不滿蔡京的員，正在悄悄拉幫結派，想把賭注在太子上。

太子今年十三歲，好好教導，還是能事兒的。

而宋代皇帝大都短命，三十出頭的宋徽宗，鬼知道還能再活幾年。

夫妻倆正在慪氣，忽地長子錢忱來請安:“孩兒拜見爹爹、娘娘！”

“乖兒過來坐下說話。”令德帝姬立即轉怒為喜。

錢忱趨步坐定，拿出一封信和幾張紙。

他爹被擼了節度使職務，作為安，錢忱被任命為觀察留后（節度使）。這玩意兒就是虛的，宋代已失去實權，最終變賞賜給武的虛職。

“爹爹、娘娘請看。”錢忱把那幾張紙拿出，給侍遞過去。

紙上謄抄有八首詩詞！

錢景臻這位駙馬爺，本就是士子出，年輕時也頗有才名。他只讀完三首，就忍不住問:“這出自哪位才子之手？”

錢忱說:“叔父提學利州路，當地有一八行士子。”

令德帝姬同樣喜歡詩詞，與駙馬換著看，把那首《青玉案》讀了又讀，贊許道:“真秀才之才也！”

在宋代，秀才不僅是對讀書人的尊稱，也是對進士的尊稱。

進士就是秀才，秀才就是進士，源于唐代的秀才科。

錢景臻問道:“此人年方幾何，可有考取過舉人？”

錢忱連忙把陸提學的信遞過去。

錢景臻將那封私信讀完，欣喜道:“竟只有十五歲，天縱之才也。吾當薦舉其太學，奏請宗司許以郡主！”

這位駙馬見獵心喜，竟然想把朱銘招為婿。

令德帝姬也非常才，但出言阻止道:“此人雖才識，但地位卑下。等他了太學，升至太學舍，再提婚姻之事也不遲。”

“那時就晚了，如此雋才，不知多人搶著招婿！”錢景臻有些急不可耐，他正在拉幫結派，迫切希有新鮮加。

令德帝姬搖頭說:“不急。若是還沒做太學舍生，便急著許配郡主，豈不顯得俺家兒嫁不出去？”

錢景臻心里有些不高興，他總覺得妻子見識太短，而且過于端著公主架子。

又過半個月。

八尺多厚的積雪，漸漸消融一些，天氣放晴，總算能正常出門了。

繼陸提學舉薦之后，駙馬錢景臻也寫信舉薦。

兩封舉薦信，猶如泥牛海，本沒掀起啥波瀾。

太學是蔡京的大本營，陸、錢兩家越是急于舉薦，禮部和太學就越是要著。

錢景臻對此毫無辦法，干脆先散播朱銘那八首詩詞。

臨近過年，太學已經放假。

剛太學半年的陳東，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他是丹人，家境寒微，家里只有幾百畝地，祖上兩三代也沒啥大，按理說很難進太學。但他的家族牛啊，乃義門陳氏的分支丹陳氏！

小宗出了一個才子，丹陳氏肯定鼎力支持。

“兄，今日有個聚會，不如明天再走。”室友張超說道。

陳東說:“若非大雪封路，一個月前就該回家了。”

張超說道:“今日宴會，孫仲益也會來。”

“可是東坡先生的徒孫仲益？”陳東頓時有了興致。

張超笑道:“正是他。”

孫仲益的本名孫覿，五歲就做了蘇軾的關門弟子。他長期居住在開封，以詩才而聞名，明年還會考中詞科（恩科的一種，專門考詩賦）。后來擔任侍史，因為太學生請愿，被貶為知州。

而那次學生請愿的發起人，正是這位陳東！

陳東、張超二人，結伴前去鎮安坊赴會。

這里娛樂業發達，不僅有青樓館，還有許多向大眾開放的瓦子。

大雪放晴之后，更加顯得熱鬧，憋了好久的開封市民，一窩蜂涌出來過夜生活。

在西鄉縣的農村，沈有容給白家采茶，一天掙二十多文錢，已經覺得自己拿了高工資。

而在開封，每天二十文錢，只能滿足生存需求，剛剛好能吃飽而已。就連婦人做補漿洗的活，一天也能掙三四十文，不掙這麼多就得死！

陳東打的是出租車，驢力低碳環保。

他們來到一家大型青樓，很快被請去院。

今日赴宴者皆為才子，已經來了不，正在那里吃茶聊天。

陳東席坐定，發現幾個人，都是太學同窗，當即作揖打招呼。

一群年輕才子，聊得正熱鬧。

聊著聊著，便開始歌頌盛世，說家乃當世圣君，又說蔡相公是千古賢相，擴大太學規模造福萬千士子。

“砰！”

陳東猛拍桌子，大聲怒吼:“蔡京老賊，欺世盜名之徒也！”

全場死寂，眾人駭然。

張超連忙說:“兄慎言。”又笑著打圓場，“哈哈，喝醉了，諸生不要在意。”

不在意才怪了，士子們都嚇得不敢再談論此事，轉而聊起了詩詞歌賦。

不多時，錢忱與孫覿聯袂而，眾人紛紛起拜見。

“諸君且安坐，”錢忱為駙馬嫡長子，是今天宴會的發起人，他微笑道，“今日宴請諸君，有兩樣事。一是此樓有位歌姬，名曰李師師，才貌絕佳，通音律；二是吾近日得到幾首詩詞，不敢獨，當與諸君共品之。”

“啪啪！”

錢忱擊掌兩聲。

簾有歌姬帶著侍走，只能看到人影。

歌姬坐定，獨自琴，樂隊也開始伴奏。只聽一陣悅耳的歌聲傳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簫聲，玉壺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陳東如聞仙樂，閉眼細細聆聽。

待得一曲奏罷，眾皆拍手稱贊:“好詞，好歌，好琴藝！”

“獻丑了。”

歌姬說了一句，簾子被侍者拉開。

陳東由于份低下，只是太學外舍生，距離歌姬較遠，看不太清楚相貌。

但觀其姿，舉手投足之間，便已讓人如沐春風。

李師師蓮步輕移，微笑座，陳東這才看得更清，果然是一位絕的子。

錢忱笑著說:“這首《青玉案·元夕》，出自利州路西鄉縣一位八行士子之手，姓朱名銘，字功。諸君以為如何？”

一個士子贊道:“曠世好詞，未能親眼一見朱功，真乃人生憾事也！”

錢忱又說道:“此人貫通三經，利州提學亦為之折服。又兼文武雙全，西鄉知縣征募，充任西鄉弓手都頭。數次領兵擊破反賊，更斬殺那招安復叛的西鄉主簿。”

“還有此等人，”陳東猛拍大，“恨不能當面請教學問！”

在眾人的贊嘆聲中，李師師陪他們喝了幾杯，于是又去琴唱歌:“這第二首詞，也是朱功所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