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愣了一愣, 他以為雁回會怒斥國舅爺濫花心，招惹是非。倒沒想到雁回竟然是連實都不過問，便來斥責自己

“你”謝昀很生氣可更多的是難堪和難過，那些負面的緒像藤蔓一般麻麻地將他整顆心兜著, 謝昀憋了半響想站起, 可還沒好利索，便高聲喚：“朱頤”

門外候著的朱公公忙不迭地掀簾而進, 一進帳便見謝昀沉著臉單腳佇立, 模樣有些稽。

朱公公可不敢在面上多做一分表, 上前攙著謝昀。

謝昀冷聲對雁回道：“朕不會來了”

雁回疲于應付謝昀, 并未作聲。謝昀見此更是怒上心頭, 他道：“早知你如此不識好歹, 朕萬萬不會日日候著你醒來, 更不會親自喂你湯藥”

雁回抬眸看了謝昀一眼道：“圣上尊貴, 這些事給奴才們去做便是, 圣上日機萬里, 臣妾不敢煩擾圣上。”

謝昀一噎, 冷笑：“皇后想煩擾誰”

見謝昀又將話題牽扯到了國舅爺，雁回實在是有些厭煩。

謝昀道：“從前皇后對朕裝得一副乖巧模樣，是看在朕有著與舅舅十分相似的面容。如今舅舅回來了, 皇后不屑朕了, 怎的, 是還妄想與舅舅更近一步”

“圣上慎言”雁回十分無奈道：“臣妾從未如此想過，請圣上明鑒”

謝昀“哼”了一聲道：“最好如此”

說罷，拂袖，由朱公公攙著離去。

直到走出帳外，謝昀冷峻神才垮下來。

朱公公疑又擔憂地喚：“萬歲爺”

謝昀看了看天, 又轉看了看咫尺的營帳，神莫名地問：“朕方才是不是像極了”

朱公公認真聽著。

謝昀這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無能狂怒之輩。”

朱公公當然不敢順著謝昀的話說下去，只道：“娘娘剛剛轉醒，圣上何必與娘娘計較。”

謝昀沉著臉沒作聲。

朱公公鼓足勇氣道：“依老奴看，娘娘心中未必沒有圣上。那暗河如此兇險，娘娘竟以一己之力將圣上背著過了河，換了老奴，也無娘娘這般韌。”

謝昀臉終是好看了些，道：“朕亦是這般想法。”

說罷，他從懷中拿出那塊護心鏡，這是他特意吩咐砸墓的人搜尋來的。雁回的手工紅實在差勁，這護心鏡上的絡子打的稀奇古怪，不過縱使如此，心意卻是滿的。

朱公公又道：“到底娘娘與圣上夫妻十年，怎會生不出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娘娘正是這局中人，看不明白自個兒的心意也屬正常。”

謝昀心好了起來，眸中的晦暗散去取之一派清明：“你這狗奴才說的在理。”頓了頓又道：“既然瞧不明白這自個兒的心思，朕便幫來瞧個清清楚楚。”

說完吩咐道：“去將舅舅尋來。”

雁回醒來，這才發覺中書省那幾個老頭兒送來了不書函。

基本是就謝昀毀酈王陵墓的上柬的，謝解意行刺天子罪當株連九族，謝昀要砸了這酈王陵墓也在理之中。但又是因著這理，有朝臣上奏，雖說謝解意姓埋名有心潛伏于謝昀側，但到底是謝昀軍中行樂給了謝解意有機可趁，且酈王癡傻多年又以薨故，死者為大，謝昀此舉實在難以平人言，他們請奏，為酈王重新建陵。

除卻這些，便是請謝昀回朝的，朝中不可一日無君，謝昀離京多日既已平了張炬謀反，當即刻回京才是。

雁回看得頭疼，將厚厚地一疊書函放置一旁。

旁邊伺候的驚絮以為是心神不寧，便開口問道：“娘娘可是因為國舅爺而煩心”

雁回好笑，端過白瓷茶盞，接過茶甌拂了拂茶沫，就在這一片茶香四溢下溫和道：“你心中又在想些什麼”

以前憾，國舅爺被誣陷投敵負一罪名而故，如今，國舅爺尚在世且一罪名也已洗凈。

也有憾，落花有意流水無。可那清晨的微風和花落還記得，國舅爺于說了心中之事。

還有什麼憾呢親眼見了國舅爺走過十步相赴橋而來，心中也算有回應，做人不可貪心不足蛇吞象更不可得寸進尺。

驚絮卻不明雁回想法，將從段恨秋口中聽來的與雁回說了。

“段恨秋說，國舅爺當時是喜歡那姓段的姑娘的，還送了人家定信，人家等著國舅爺出征回來，如今國舅爺領了命要去剿匪救段恨秋的姐姐。”驚絮越說越不開心，癟道：“奴婢倒覺得不可信，誰不知國舅爺滿心都是”

擔心隔墻有耳，驚絮掩去不能說的話，面上一派忿忿不平。

雁回心中本無波瀾，聽見那定信四字倒也有些坐不住，狀似無意問：“定信”

“說是一塊明白玉同心結玉佩。”驚絮覷雁回神，小心答道。

雁回沒再說什麼，拿過紙筆，寫下寄回朝中的回信。

驚絮見雁回這般平靜，忍不住問道：“娘娘心中可有不快”

“有。”雁回誠實告之，寫字的手微微頓了下，澄心紙上留了一小點墨跡，像是心中的生出的難以忽視的小疙瘩。

“娘娘”

“便是這般百出的小事。”雁回苦笑道：“我心里就有不快。那麼當年，我與圣上大婚時，舅舅又是如何捱過來的”

驚絮一愣。

甚至不用特意去推心置腹換位思考，單單聽雁回復述都覺得難熬。世間苦楚，生老病死、不得、難求、恨別離、忘難舍，那麼國舅爺當時眼見心之人嫁于他人，豈不是就占了生老病死外所有苦難。

帳中燈火點點，印在雁回難過的笑意上，連拖在地上的影子都是難過的。

而帳外果真有隔墻之耳。

被謝昀派來的竊聽的暗衛不聲地于黑夜，隨后來到了主帥帳中，將所聽所聞如實告之了謝昀。

謝昀仔細聽了，得出了一個結論。

雁回與他大婚時，雁回心疼國舅爺，可本人并無緒。事實證明，雁回當是不后悔嫁于自己的。

謝昀心生一計。

另一廂，國舅爺并不知有人為自己難過。

短短兩日，他便尋到了那窩盜匪的老巢，本就是一群游手好閑的地流氓，對上昔日有小戰神之名的國舅爺，簡直不夠看。

是聽了國舅爺名號就嚇得屁滾尿流，當國舅爺一劍斬了盜匪大當家，整個土匪窩便潰不軍。

那些被土匪們強搶來的姑娘們得以解救，其中便有段恨秋阿姐。

段恨秋與其姐姓名只相差一字，那一人傳言中與國舅爺有舊的子名為段楚秋，段楚秋至今未嫁，本想帶著弟弟從此姓埋名，卻沒想到招惹了土匪，土匪強占了去。

生得水靈，比起酈城當地的姑娘，姿難掩。

可如今子臟了，見到昔日的心上人頓覺難堪，當著國舅爺的面就要尋短見。

國舅爺起先還要好言相勸，回程的路上，見段楚秋屢次不聽，便毫不憐香惜玉地將人打昏。

國舅爺回營，許多人候著迎接。

可國舅爺獨獨不見雁回，以為自己來去多日雁回還未醒，一問留在營中的星河才知，雁回早就醒來，只是從驚絮口中知曉了國舅爺爛賬不想見他而已。

國舅爺心有酸楚，瞪著星河道：“老子哪有什麼爛賬”

星河委屈：“不管主子有沒有爛賬，反正是傳進了皇后娘娘耳中。”

國舅爺氣極，著抱頭痛哭的段家姐弟倆，卻又生不出什麼埋怨來。

雁回不愿見他，國舅爺也不敢去尋雁回，主要他也沒什麼資格去解釋什麼，直至謝昀將要班師回朝。

當夜，謝昀來到雁回帳中。

與說到置知州及長司一事，說完便凝著雁回，唯恐了每一幀神，謝昀道：“世人皆以為段善是背后捅了舅舅一刀，實則不然，當時段善不肯認罪，張炬便嚴刑拷打，將段善手足經脈挑斷，又以家人威脅。”

雁回知曉謝昀這話含義。

先帝當年要的只是一個罪狀，活人能簽字畫押，死人亦可，謝昀想告訴，段善的供認不諱是旁人頂替的。

但雁回不明白，為何謝昀要與自己說這個。

然后便聽謝昀給出答案：“既然舅舅已經洗去了罪名，那些因此事枉死之人也當是如此。”

雁回贊同道：“圣上圣明。”

見雁回竟順著自己的話，謝昀眉梢微挑又道：“知州與土匪的那些勾當，皇后知曉多”

雁回道：“盡數。”

謝昀遲疑了一下，凝著雁回：“那段家也是可憐，朕有意將帶回宮。”

雁回愣了下。

謝昀心大好，他注視著雁回，心想，果真是難了，只因自己要在宮中添新人。

雖說這些年來，他添的新人不，但從未當面見過雁回反應。

雁回吸了口氣，不贊同道：“圣上不可。”

“哦”謝昀按下心中欣喜問：“有何不可”

雁回腳傷未好，坐于塌邊，想起叩首，被謝昀止了。便也干脆直言道：“段家雖世可憐，臣妾知曉臣妾這話殘忍，但段家清白已不在，圣上想照顧孤之心臣妾深有同，但到底后宮不是收容之所”

謝昀聽見收容之所四字，抿，心底欣喜了兩分。

他端詳雁回容貌，又聽見道：“圣上若想添新人，回宮后，當時采選之人便可安排宮了。”

憶到雁回給自己親選的秀，謝昀臉沉了：“后宮添人，皇后毫不在乎”

雁回不知謝昀心思，只道：“皇家開枝散葉是天大的喜事，臣妾自是愿圣上子嗣連綿的。”

謝昀：“”

謝昀久久看著雁回，心中多有悲涼，道：“也罷，既然段家心屬舅舅，朕便為舅舅賜婚吧。”

雁回眉頭一蹙，想說什麼卻忍了。

謝昀盡數看在眼中，問：“皇后何意”

雁回道：“國舅爺乃大功之臣，圣上若將段家許配給國舅爺，難保有怨言。”

門不當戶不對，且并非是因段楚秋沒了清白而對其人心有不屑，只是種種考慮才這般勸他。

若天下人知曉，謝昀賜婚國舅爺一個無家世無清白的子，這天下人又如何議論。

謝昀卻笑了：“怨言，誰的怨言，皇后嗎”

見謝昀又曲解自己意思，雁回這下無法，只好撐著起，忍著足底的痛盈盈一跪：“懇請圣上明鑒。”

謝昀沒喚起，就這般看著，沉默良久，忽而道：“朕也非那自私之人，段家心屬舅舅，朕愿意為之賜婚，皇后心屬舅舅，朕也不是不能退讓。”

雁回抬眸，不明所以地看向謝昀。

以為謝昀又發了脾氣，卻見謝昀音調平常，面上有一苦意，雁回一愣，知道，謝昀認真了。

謝昀道：“皇后也是鎮國大將軍親自教出來的，手自是不錯，若能勝了朕邊的大高手，朕自有法子能全你與舅舅，若無法勝出，從今以后再不得提起舅舅姓名，且段家與舅舅的婚事，由皇后你親自下旨”

“反正”說到這里謝昀音調了兩分道：“朕不屑做那勞什子替。”

“皇后若思忖清楚了。”謝昀又道：“便在子時于帳中尋朕。”

說罷，他起離去。

朱公公在帳外候著謝昀。

謝昀有兩計，其一是以雁回所說的世間苦楚讓看清自個兒的心。

若這計不，便是二計。

很多人，是失去了才會知道有多珍貴。

謝昀想讓雁回明白這個道理，但其實心里沒底，他偏頭問朱公公：“依著皇后子，皇后應當是不會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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