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日，京城連日落小雪，今時難得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慕博仁瞧著庭院那青苔石板小徑，想起很多年前，他與慕之明造訪將軍府，只嘆是人非，心中頗多慨。

“顧小將軍，我來京城的路上，聽說了犬子這些時日的遭遇。”慕博仁開口，他作揖行禮，“多謝將軍又救犬子一命，此恩此，沒齒難忘。”

“燕國公多禮了。”顧赫炎扶他。

“顧小將軍功名顯赫，世人皆知你的忠義，只可惜將軍和將軍夫人駕鶴西歸太早，不然定以你為榮。”慕博仁扼腕嘆息，又道，“冒昧一問，而今，顧小將軍的大事，都是自己做主麼？”

顧赫炎點點頭：“祖輩皆故去。”

顧家滿門忠烈，拿之軀護國，以至于到了顧赫炎這輩，除了那些不在京城的遠親，就只剩顧赫炎一人，煢煢孑立。

慕博仁雖是文，但聽見這句話仍肅然起敬，不過這也是他擔心的事：“老夫有一事不明，還請顧小將軍指教。”

顧赫炎：“燕國公客氣，請說。”

慕博仁：“以你的名，何愁尋覓不到紅袖佳人，許你、也許顧家一個舉案齊眉，兒孫滿堂呢？”

顧赫炎安靜半晌，鄭重其事地說：“聽聞燕國公夫人抱恙，所以只生一子，燕國公就不愿再因孕育累，您的不愿，和我不愿兒孫滿堂，是同一個不愿。”

慕博仁神微微錯愕。

顧赫炎抱拳：“拿燕國公家事說事，是我無禮了，還請責罵。”

“不。”慕博仁笑著擺手，“如此一說，倒令我安心不，我們回吧。”

兩人回到正廳，慕博仁臉一板，雙手背在后，嚴詞厲地對慕之明說：“把養好后，就給我回慕府！”

慕之明慌地喊：“父親……”

慕博仁：“喊什麼喊！親大事，事事勞心，你不回府，如何辦？”

慕之明由憂轉喜，欣喜若狂地作揖道：“多謝父親！！！”

慕博仁拂袖：“哼！”

-

六日后，天降圣旨，雙喜臨門。

慕之明因戰前出使勾吉國議和有功，封為縣侯，食邑千戶。皇上還留下口諭，等慕之明痊愈，可為朝廷效力后，升禮部尚書。

雛清于老聲，燕國公世子不再沾燕國公半分榮，是世人皆敬的慕小侯爺了。

但慕之明接旨當日，卻不見高興，反而顯得滿腹心事。

顧赫炎問他：“在擔憂何事？”

慕之明笑了笑：“樹大招風。”

當初他為護慕家，滿腦子想著攬權往上爬，如今真到了高，只覺得不勝寒意。

顧赫炎寬道：“樹靜而風不止，正不怕影子斜。”

慕之明微怔，然后點點頭：“你說的對。”

他笑著上前一步，近顧赫炎的，勾著道：“顧郎深得侯爺心，不知這侯爺夫人之位，能否換來香吻一枚。”

顧赫炎：“……”

慕小侯爺笑著湊前，攬住侯爺夫人的肩，吻住那張薄，歡歡喜喜地親了又親。

-

慕之明封侯后，聲名大噪，慕府一時間門庭若市，賀喜的人絡繹不絕。

他與顧赫炎定親時，已是眾說紛紜，如今當真要親了，惹得京城大街小巷議沸騰。

消息傳至邊疆，衛凌云將軍與融焰軍數名大將快馬加鞭，趕往京城道賀。

一個月后，慕之明覺得已恢復如常，回了慕府。

顧赫炎補齊了聘禮，活雁鹿皮、如意珍寶，該有的一樣不。

忙忙碌碌許久，轉眼間，就到了兩人親的日子。

正月十一，黃道吉日。

落日融金，顧家祠堂祖廟里，香火青煙渺渺，金字朱紅牌位肅穆無言。

吉時至，朱門緩緩開，沉重莊嚴，著玄黑盔甲的融焰軍將士魚貫而，立于兩側。

顧赫炎與慕之明同進，他倆都著素凈白，未戴任何佩飾。

兩人立于顧繆與其夫人靈牌前，跪地叩首，鄭重三拜。

隨行而來融焰軍將士跟著齊齊跪下，盔甲鐵錚錚，于天地間。

以這大喜之日，敬這鐵裹忠骨之世。

-

而此時，慕府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可見紅綢燈籠與大紅囍字，奴仆奴婢小跑穿梭在游廊庭院間，為熱鬧喜宴而忙碌。

慕博仁和龔氏在迎客，滿面春風，笑意盎然。

有客疑：“怎麼不見侯爺和將軍？”

慕博仁道：“他倆一會就到。”

客人賀喜后往府里走，和旁人說笑：“侯爺和將軍是不是在游街？想來這游街得有兩匹高頭大馬，不見八抬花轎，真是新奇之事。”

另一客人道：“今日喜事，是嫁也是娶，不以陳規舊俗為束縛。”

先前的客人笑道：“說的對，喜事只要有風和熱鬧就好！”

慕之明與顧赫炎于顧氏宗祠祖廟祭拜后，攜手至慕府，被催促著各自趕梳洗換上喜服。

鮮怒馬的兩位新郎，走了過場，拜了天地和高堂。

華堂異彩披錦繡，滿朝文武皆來賀。

笙歌鼎沸，人生自有快意時。

喜宴于深夜結束，兩位新人，總算能獨了。

鸞和鳴，良辰景，慕之明給那對龍呈祥花燭剪燭后，又與顧赫炎同坐床側，臂喝下合巹酒。

事畢，慕之明向顧赫炎。

顧赫炎垂眸，也不知在想什麼。

慕之明為了逗他，說起玩笑話：“你放心，這酒清淡，是特意為我備的，我不會因此喝醉發酒瘋，鬧騰一宿的。”

顧赫炎看向他，心事重重的模樣。

慕之明放下酒杯，不解問道：“我知道你從來都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的，只是今日是你我大婚，當真不笑一笑麼？”

顧赫炎從懷里拿出一，慎重地放在慕之明手心里。

慕之明低頭一看。

正是那枚朱紅凰涅槃玉佩。

兩世兜兜轉轉，這玉佩，終歸還是到了他手里。

慕之明想起往事，滿心愧疚：“我定視若珍寶、佩戴，赫炎，你……怨我嗎？”

怨我沒有早察覺你的用至深，苦了你兩世。

顧赫炎眸撲朔，輕聲：“不怨。”

你能展，我已心滿意足，不會再奢求他事。

慕之明彎眸收好那玉佩，隨后壞笑著俯湊近顧赫炎，燭火微晃，人影綽綽，他說：“都道人生有四喜，這其中一喜，便是房花燭……”

說著，慕之明的手上顧赫炎的手背，又順著那寬大的袖，撥而上，指尖所拂之，刻意極輕，讓人覺得發難耐，背脊麻。

顧赫炎：“……”

“顧將軍你說說，何謂房花燭夜啊？”慕之明舌與顧赫炎近在咫尺，若即若離，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曖昧不清，正是浮云旖旎，明月含之景。

都這時了，顧赫炎竟能不穩如山，他問：“不悔麼？”

慕之明不解，反問：“悔什麼？”

顧赫炎：“貪歡終究是一時，事定就是一世了。”

慕之明：“……”

慕之明嚇得人坐得筆直，手都不敢放了。

他知道顧赫炎正經，但不知道他能這麼正經啊！！！

顧赫炎這是在訓誡自己呢！！！

驕奢泆！所自邪也！

小公子仔細一想，覺得自己確實是被沖昏了頭，素來巧言善辯的他，此刻憤難耐，支支吾吾道：“我平日，平日不是這樣的，也沒這麼不正經的，你別生氣，我答應你，以后定不會如此。”

顧赫炎聽他說‘以后定不會如此’，以為他想明白了，替終究是替，雖能陪伴旁，但之親尚且不能接。

顧赫炎眼眸晦暗，低頭‘嗯’了一聲：“睡吧。”

慕之明：“？？？”

睡吧？他沒聽錯吧？睡？吧？

他娘的。

正經歸正經，我不瞎你就是了。

但你不能在大婚之夜蓋棉被純睡覺啊！！！

慕之明：“這就睡了？”

顧赫炎：“嗯。”

慕之明：“房花燭夜呢？共赴巫山呢？魚水合歡呢？”

顧赫炎：“……你不是……想明白了嗎？”

慕之明：“我想明白了，所以我就得和我的夫君清清白白？”

顧赫炎：“……”

小公子如今不是想明白了，他是活明白了。

自己就這麼平淡無奇？竟不能激起顧赫炎一？

慕之明不管不顧地、帶著一賭氣意味地吻住顧赫炎，舌輾轉，勾其舌尖弄，手不安分地拽住兩人的裳，幾番拉扯。

顧赫炎手按住他的肩膀，氣吁吁，膛微微起伏：“你，當真決定好，要如此嗎？”

“是。”慕之明又湊過去啃他。

顧赫炎的口不能合，慕之明似蛇般靈活的舌頭與他纏繞，弄上顎，吮吸舌尖，盡心作弄，顧赫炎再怎麼能忍，此刻也只能不自地將慕之明推到在床榻上，吻他舌、眉心，耳垂，側頸。

“顧將軍。”慕之明雙手攀著顧赫炎的肩膀，著氣說，“我是一名男子，與你親，就是從此與妻妾無緣，非但如此，還得獻承歡于你，可房花燭夜你卻不肯與我親近，著實讓我有些傷心。”

顧赫炎沉默片刻，不知從何拿出一條紅綢帶，蒙住慕之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