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慕之明一瞬錯愕，強撐著病軀，掙扎著要起行禮。

廂房里的三個人皆著手上前半步，想阻止他的作。

貴妃娘娘距離慕之明最近，兩步走到床榻邊，按住慕之明的肩膀：“你與我之間，還在乎這些禮節嗎？小離朱，快快躺好。”

慕之明不再堅持，聽話躺下，貴妃娘娘坐在床榻邊，溫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既然來人是貴妃娘娘，顧赫炎不便在場，起離開廂房。

“貴妃娘娘，你怎麼出宮了？”慕之明不解地問。

“濟安把你的事和我一說，我心急，去求了皇上，皇上允我出宮來看看，不過只有一日且不可張揚。”貴妃娘娘答道。

慕之明笑了笑：“的確不可張揚，不然就憑貴妃娘娘的傾城容貌，怕是要引出萬人空巷之景。”

“你這張啊，從小就會講。”貴妃娘娘手輕掐慕之明的臉頰，又憂愁道：“怎麼瘦這樣了，兄長和兄嫂回京后，看到你這樣子，得多心疼啊。”

傅濟安道：“好在慕哥哥的神還不錯。”

慕之明笑道：“有人心照顧，自然不錯。”

傅濟安：“嗯？可我看將軍府儉省奴仆，似乎有些忙不過來的樣子。”

慕之明：“心心，論心，不論多。”

傅濟安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慕哥哥，你還是早日回慕府吧，到底還是慕府方便舒適，將軍這里，久留不便。”

貴妃娘娘轉頭，恨鐵不鋼地看了他一眼，甩甩手：“好了好了，濟安，你別說話了。”

傅濟安困：“……啊？”

貴妃娘娘看向慕之明笑道：“之前聽聞定親，我還驚訝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緣由苦衷，如今看來，竟是天合之作麼？”

“嗯。”慕之明笑道。

“那就好，這我便放心了。”貴妃娘娘彎眸，“此前，我見到詣兒，詢問你如何，他竟說一切安好，哼，就知道糊弄我，下次見到他，我定要好好責罵他一番。”

提到傅詣，慕之明臉微變。

距離前世京城之變越來越近，是不是應當提醒貴妃娘娘：傅詣那不惜一切，為奪皇權的狼子野心。

慕之明正喚道：“貴妃娘娘。”

“嗯？怎麼了？”貴妃娘娘見他突然嚴肅，不明所以。

慕之明：“倘若我說，肅王他……”

正此時，外頭傳來敲門聲，直接打斷了慕之明的話。

傅濟安走到門前，詢問：“何人？”

站在門外的人語氣帶笑：“濟安，是我。”

一言令慕之明遍生寒。

傅濟安倒是顯得欣喜，打開門：“皇兄，竟是你。”

傅詣走進廂房，關好門，笑道：“怎麼？都是一起長大的，你能來看離朱，我不能嗎？離朱的好些了嗎？”

他適才踏進屋，看到坐在床側的人后，眸猛地一，半晌才開口說話：“你怎麼……出宮了……”

傅濟安雖覺傅詣稱呼不妥，但并未苛責：“皇兄，母妃想探病，所以父皇允悄悄出宮一日。”

“詣兒你啊，還說宮外一切安好，你看看，離朱都病什麼樣了。”貴妃娘娘佯裝生氣。

傅詣收斂心思，笑道：“我不想讓您擔憂。”

貴妃娘娘依舊不悅：“你們一個兩個，好歹是王爺，都不知幫幫小離朱，就看著他人欺辱！”

“貴妃娘娘。”慕之明忙道，“若不是濟安及時彈劾狴犴司之首，我怕是還得遭罪。”

傅濟安道：“多虧皇兄費心收集的狴犴司罪證，不然當時勾吉使臣尚未京，父皇斷斷不會立刻赦免慕哥哥，并下令把霍辛關天牢。”

慕之明聞言，輕輕蹙眉。

貴妃娘娘挨個拉過他們三人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疊起，嘆息一聲，輕聲道：“朝廷權謀誅心，暗流吞人，我就盼著你們三個，一輩子好好的，平安喜樂，相互扶持。”

傅濟安直率：“母妃你就放心吧。”

慕之明抬眸看著傅詣，目審視。

傅詣依舊笑著，好似一張撕不下來的人皮面：“好。”

慕之明：“……”

“對了，小離朱，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來著？”貴妃娘娘疑。

事到如今，慕之明怎還說的出口，他笑道：“天漸暗，冬日落雪路，貴妃娘娘要不早些回宮吧。”

“也是呢，時辰不早了。”貴妃娘娘站起，戴上素錦大氅的兜帽，看向傅詣笑道：‘詣兒你剛來沒多久，再陪離朱說說話吧。’

傅詣一直著：“我聽你的。”

貴妃娘娘同傅濟安離開后，見屋外梧桐樹下站著一人，小雪簌簌，沾他的裳。

那人正是顧赫炎。

顧赫炎見兩人出來，抱拳行禮：“見過貴妃娘娘，見過賢王殿下。”

貴妃娘娘已有多年未見顧赫炎，如今一瞧，覺得果真是天人之姿，帥氣俊逸。

嗯，和小離朱，真呀真般配！

貴妃娘娘越瞧越歡喜：“顧小將軍，離朱就勞你費心了。”

顧赫炎：“不敢不費心。”

貴妃娘娘笑了笑，拉低兜帽，和傅濟安離去。

顧赫炎轉頭向廂房。

既然貴妃娘娘和賢王已走，那屋里就只剩傅詣和慕之明兩人了……

-

廂房，傅詣看向慕之明，關切詢問：“離朱，子如何了？你飲下的寒蝎毒來自西南瘴氣沼澤之地，詭異萬分，不可不重視。”

面對傅詣，慕之明不愿躺著與他說話，強撐著子，端正坐起：“已在漸漸痊愈，多謝肅王殿下關心。”

傅詣笑道：“那就好。”

“肅王殿下。”慕之明沉聲道，“我與霍辛談過，他安進慕府的人，是馬夫，而馬夫，是不能出慕府書齋的。”

傅詣作微滯，片刻恢復正常，他笑意不減，仿佛當初那個悲痛絕地與慕之明解釋的人不是他：“你素來心細。”

慕之明一字一頓：“我此生，絕不會讓人傷害到我的至親摯友。”

傅詣點頭淺笑：“是你的行事作風，對了離朱，你想知道，我前世是怎麼死的嗎？”

慕之明蹙眉，警惕地看著他。

“有機會告訴你吧，現在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傅詣不愿久留，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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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明方才是強打神說話，人一散，屋一冷，他不住低頭猛咳數聲，整個人俯蜷，肩膀抖。

吱嘎的開門聲傳來，慕之明掩，強裝笑意：“赫……”

話未說完，頓了片刻，只因來人不是顧赫炎，是娟娘。

“慕公子，怎麼咳得這麼厲害，快躺下歇息吧。”娟娘匆匆走來，扶他躺好，“可要喝水？”

慕之明：“不用，謝謝。”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們，都聽得見。”娟娘離開，留他清凈。

娟娘走后，慕之明輕嘆了口氣，心道自己真是貪心，竟盼著顧赫炎能時時刻刻陪著自己。

他閉眼休息，睡得并不安穩，輾轉反側，夜里因膛悶疼咳嗽醒來，瞧見窗外雪初霽，皓月當空，流滿地。

絕景是絕景，只是太過孤寂冷清。

慕之明睜眼看了一會，忽聞房門輕響，一道黑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那黑影悄無聲息地到床榻邊，小心翼翼地掀開慕之明腳邊的被褥，然后……

塞了一只暖乎乎的湯婆子進來。

慕之明：“……”

那黑影掖好被子，起往屋外走。

慕之明出聲：“赫炎……”

那黑影腳步一停。

慕之明笑了笑：“湯婆子雖好，可我這會覺得上冷得厲害。”

顧赫炎聞言，將炭火盆往床榻邊移了移。

慕之明：“還是冷。”

顧赫炎將炭火盆置于床榻前。

“咳咳。”慕之明輕咳兩聲，“燒炭有灰，嗆得慌。”

顧赫炎連忙將炭火盆往后挪。

慕之明瞇眼壞笑，說：“炭火盆遠了冷，近了有灰，如何是好？”

月盈盈如霜，落在顧赫炎一籌莫展的眉眼。

慕之明說：“我想到一個好法子。”

顧赫炎：“什麼？”

見他步步圈套，輕松得幾乎不費功夫，慕之明笑得有些得意：“你抱著我睡。”

顧赫炎：“……”

慕之明：“哎呀呀，寒風怎得如此凜冽刺骨，好冷啊，冷死了，我這被褥里，似那冰天雪窖啊。”

顧赫炎：“……”

他低頭下帶了些寒氣的外袍，只穿中躺在慕之明側，他適才躺下，慕之明立刻抖開被子，將他整個人裹了進來。

那被褥里暖意融融，哪里會冷。

顧赫炎：“……這榻上并不冷。”

慕之明得逞了，連裝都懶得裝了，笑意盎然：“確實不冷。”

顧赫炎：“……”他遲疑片刻，手攬住慕之明的肩膀，將人往懷里帶了帶。

慕之明覺得心安無比，道了聲晚安，準備繼續合眼眠。

他才閉上眼，忽然聽見顧赫炎問：“你……和肅王……發生什麼事了？”

慕之明：“？？？”

他娘的，良辰景，你提他？！

慕之明又好氣又好笑又不解：“為何突然提到肅王殿下？”

到慕之明語氣有些不悅，顧赫炎愈發猶豫：“就……就……算了，沒什麼，睡吧。”

這讓慕之明如何睡。

慕之明沉默片刻，突然道：“赫炎，你有前世的記憶，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