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

“嗯。”著裴寒瑭的人悶悶地應了一聲，聲音微猶如低聲噎。

“哎呦，這是怎麼了？”裴寒瑭將懷里人從地上撈起，抱著他在床側坐下，幾步走到燭臺旁點燃蠟燭，豆大燭火瞬間照亮廂房。

裴寒瑭回，見聞鶴音垂頭喪氣地坐在那，眼眶微微泛紅，束發稍散，裳沾染塵土，一副可憐見的模樣。

他在聞鶴音旁坐下，拿笑臉哄人：“數月不見，一回來就送我這麼大一個驚嚇，你對我可真好，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來，和哥哥說，我幫你揍他。”

聞鶴音嘟囔：“……沒有。”

裴寒瑭想了想，問：“這是出使回來了？無論出使敗與否，不都該敲鑼打鼓慶賀一下嗎？你家爺呢？”

聞鶴音頭更低了，他哽咽一聲：“爺回府了，不讓我跟著，我沒保護好爺。”

“什麼？”裴寒瑭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眉頭擰起，“發生什麼事了，你和我詳細說說。”

聞鶴音于是將出使團路上遇刺一事告訴裴寒瑭。

如此駭人聽聞，驚得裴寒瑭渾冰冷。

他目瞪口呆片刻，稍回神，詢問：“你說你和兩名黑人打斗，傷了嗎？”

聞鶴音眼睛，滿不在乎：“小傷，不過是肩膀有些疼。”

裴寒瑭急了：“服了給我看看。”

聞鶴音手解帶，裴寒瑭見他不不慢的樣子，干脆上手，不顧他的阻撓，將人上半裳了下來。

聞鶴音的右肩用幾片棉布隨意覆蓋，約可見烏黑污和傷。

裴寒瑭被氣笑：“你管這小傷？”

聞鶴音偏頭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可能因為浸了冷水，就嚴重了些。”

裴寒瑭起拿來金瘡藥和干凈的紗布，他是習武之人久病醫懂得涂抹包扎，遇見這種刺傷，不必大晚上四尋大夫。

傷口被冰冷的藥膏敷著，再拿紗布纏時，疼痛當即傳來，聞鶴音喊出聲：“嘶，疼，你輕些。”

“現在知道疼了？”裴寒瑭上責怪，作趕放輕，“剛才進屋時候怎麼不知道喊？”

“有什麼好喊的，我一個侍衛，點傷怎麼了，就是我家爺……”聞鶴音擔心起來，“他子還病著呢，咳得那麼厲害，不過他現在應該到府里了，采薇姐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說著說著，聞鶴音又委屈了：“是我太無能了。”

裴寒瑭聽不下去了：“什麼無能，那種關頭，沒死都是福大命大，慕公子何等聰慧伶俐，不讓你跟著，自有他的打算，你就在我這好好歇息，明早我去幫你打聽打聽什麼況，如何？”

“嗯……”聞鶴音心好了些，他問，“我睡哪？”

“睡哪？”裴寒瑭笑出聲，“你還想睡哪？當然是睡我床榻上。”

聞鶴音：“……”

裴寒瑭起去紅木柜里抱出一床干凈的被褥鋪在榻上，見聞鶴音還直直地坐在榻旁，笑道：“還不趕休息？一路逃命回京，不累麼？”

聞鶴音‘噢’了一聲，在床榻上躺好，他一轉頭，瞧見床板上刻著道道工整的刀痕，疑地問：“這是什麼？”

裴寒瑭笑意狡黠：“小東西，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哼，不說就算。”聞鶴音撇轉，背對裴寒瑭。

裴寒瑭朗笑出聲，抖開厚重的被子，蓋在聞鶴音上：“安心睡吧。”

聞鶴音數日顛簸趕路，不曾好好安眠，所以合眼后很快就沉沉夢，而躺他旁的裴寒瑭卻想著使團遇刺一事，怎麼都睡不著。

此事牽扯太大，稍有疏忽和不慎，那些晦就能將無辜之人咀嚼得連骨頭不剩。

慕之明此次，怕是泥菩薩過江的境遇了。

直至天明，裴寒瑭才迷迷糊糊睡去，但不多時，又被聞鶴音推醒。

聞鶴音：“天亮了，你幫我去慕府瞧瞧吧，看看我家爺怎麼樣了。”

裴寒瑭懶散散地躺在床上，笑道：“小東西，你就是這麼求人的？”

聞鶴音：“……那你想怎麼樣？”

裴寒瑭壞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

聞鶴音氣鼓鼓地罵：“你別乘火打劫，得寸進尺。”

“哎呀呀。”裴寒瑭起套靴穿外袍，“罷了，讓你為了另一個男人親我，我這不是自嗎。”

聞鶴音：“……”

他等裴寒瑭穿戴整齊，忽然湊上前拽其袖，將裴寒瑭拽得子一低，然后揪住其領兇地吻了上去。

裴寒瑭怔愣之際，已被啃了好幾下。

聞鶴音松開他，還是那副兇的樣子，但臉頰泛起可疑的微紅：“這，就只是親你，不是想求你辦事，沒別的意思。”

裴寒瑭回過神來，笑道：“知曉了，你好好在我屋里呆著，別跑。”

他起走出廂房，都往外頭走了數十步了，想想又折返回來，按著聞鶴音親了好一陣，這才饜足離開。

裴寒瑭一去半日，直到晌午才回。

聞鶴音早就等不住了，見人回來，急急地問：“怎麼樣？我家爺平安到慕府了嗎？”

裴寒瑭神有異，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模樣，他看著聞鶴音，猶豫著一時間沒開口。

聞鶴音：“你說話啊！”

“來，先坐下。”裴寒瑭與聞鶴音在桌邊坐好，見他瞪著雙眼等自己的言語，于是深吸一口氣道，“慕公子被狴犴司關進牢獄了。”

聞鶴音‘噌’得一下站起，因驚慌失措弄翻后椅子，他聲喃喃著‘什麼’，轉頭就要往屋外跑。

裴寒瑭一把抓住他胳膊，站起攔住人：“你去哪？！”

聞鶴音：“你松開我，我要去救我家爺！”

裴寒瑭：“你怎麼救？！你知道狴犴司是什麼地方嗎？”

聞鶴音六神無主：“那我，那我回府一趟，我去找人幫忙。”

裴寒瑭：“慕府現在被狴犴司的人把守著，外頭的人進不去，里頭的人出不來，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聞鶴音回紅著眼吼道：“那怎麼辦啊？你告訴我，怎麼辦？爺本來就病著，萬一那些人對他用刑……”說到此，聞鶴音再說不下去，幾近崩潰。

“好了好了。”裴寒瑭將聞鶴音拉進懷里，拍背安，他問，“你家爺既然不讓你跟著，必定料到了此劫，他就沒和你說什麼？”

“有！”聞鶴音喊出聲，“有的。”

他讓裴寒瑭松開自己，從懷里拿出那封書信，聞鶴音手指發抖，怎麼都打不開那折疊起來的宣紙，裴寒瑭見狀，從他手里拿過那信，展開一看，見上面只有短短九個字。

【去邊疆請顧將軍回京。】

“顧將軍？”聞鶴音困，“為什麼？”

裴寒瑭想起今日聽到關于慕之明罪行的風言風語，問聞鶴音：“你們出使勾吉，議和功了嗎？”

“了呀！”聞鶴音說。

裴寒瑭立刻明白了慕之明的用意，當機立斷：“我這就去備馬和行囊，我和你一塊去邊疆一趟。”

聞鶴音：“你和我一起去？”

裴寒瑭：“對，不知狴犴司的人有沒有在尋你行蹤，你一個人還著傷，我不放心。”

“好，可是……”聞鶴音擔憂，“可是這顧將軍，我們請得嗎？”

裴寒瑭心想自家的小東西怎麼這麼笨，跟在慕之明旁這麼多年，竟一端倪都沒瞧出麼？

“哎呀，等等回程，他只會跑得比你還急！不說了，我備馬去了！”

-

不過半日，有關慕之明通敵叛國鋃鐺獄和貴妃娘娘被幽冷宮的風言風語傳出。

一時朝野震，議沸騰。

這兩件事直接將賢王傅濟安拖泥潭，不趨炎附勢之人已經開始想著如何討好太子了。

肅王傅詣知曉此事后，喚來其最信任的暗侍，用寒如刀鋒利刃的語氣說：“去替我好好查查，貴妃服藥一事，是誰泄的，我要讓他死無葬之地。”

而此時，狴犴司冰冷、蟑蟲遍布的牢獄里，燭火微，將蜷在角落稻草上那人的影拉得極長。

慕之明雙手被帶銹的沉重鐵鏈捆著，他頭抵在墻角，時不時就重重地咳嗽幾聲，他好似一個破的風箱，吸氣吐氣都極其困難。

如此咳嗽了一夜，慕之明嚨里早就有了腥甜氣，他抬頭著牢獄生著烏黑可怖苔蘚的石頂，輕聲嘆氣，不覺害怕，只是有些難捱。

忽而，牢獄門傳來鎖鏈撞聲響，慕之明轉頭去，見霍辛不不慢地朝他走來。

霍辛走到慕之明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道：“慕大人，我這狴犴司，可呆得習慣？”

慕之明笑了笑：“不瞞霍大人說，并不習慣，我自怕冷，這一凍就肺疾復發，咳起來跟不要命似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吵到這看守牢獄的狴犴司兄弟。”

“不錯，慕大人還有說笑的閑，還真是坦然自若。”霍辛道，“可是明知自己罪責難逃，所以得過且過起來？”

慕之明：“哦？罪責？我竟不懂，還請霍大人明示。”

霍辛冷笑：“自然是這通敵叛國的萬死不辭之罪！不但將我軍糧草所在之地告知勾吉異族以求榮，回國后還欺上瞞下，謊稱議和功，想趁我軍松懈時，給勾吉族鐵蹄踏境機會，慕之明，這種種大逆不道之行，你可認？”

慕之明氣定神閑地笑了笑。

“難為霍大人這般費口舌了，那好吧，我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