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對林月，韓揚幾乎是一見鍾。

他第一次見林月，是在社區門口，那天他回家過週末，走到正門前，後有車按喇叭。韓揚邊避讓邊回頭，一輛綠皮計程車緩緩靠近，肩而過的時候，他看見副駕駛位坐著一個年輕人，微卷長髮隨風輕揚，出一張白皙乾淨的側臉。

乾淨，清秀。

短短幾秒，計程車開走了。

可韓揚愣在了原地，目追計程車，孩側影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高中大學甚至讀研，韓揚見過很多漂亮生，但沒有哪一個，只是一眼，就讓他忘了走路。

韓揚不自加快腳步，拐個彎，遠遠看到計程車停在了他家樓下。每逢寒暑假社區都會搬來一批新租客，韓揚立即猜到了的份，他驚喜地上前搭訕，第一次主幫人搬家。其實林月的行李箱很沉，扛到五樓很累，但看著林月秀道謝的笑臉，韓揚特別滿足。

有次他“偶遇”林月一起回家，被母親撞見，當晚母親說了一些話，韓揚約猜到母親不贊同他追求林月，但不論如何，韓揚都沒料到，母親會毀約攆人。

韓揚突然不敢再看林月，聽到推門聲，韓揚僵轉。

吳士沒管兒子，面無表地打量傅南、周凜，問林月：“找到房了，今晚搬家？”

態度很差，仿佛高人一等，無緣無故被人毀約，林月脾氣再好也做不到在吳士面前保持微笑，同樣公事公辦地道：“今晚先搬一點，明晚搬完了再退鑰匙。”

看出林月藏的火氣，吳士眼裡快速掠過一諷刺，沒有多糾纏，只林月走前把房間收拾乾淨。從始至終，吳士沒有說一個俗的字，但的每句話每個眼神，都帶著無形的傲慢。

林月忍了，韓揚卻無法接自己的母親這樣對待他喜歡的姑娘，轉質問：“媽，房子……”

吳士冷聲打斷他：“你不是去跑步嗎？不跑就進去。”

不想與兒子在外面爭吵，吳士說完就回家了，留了防盜門給兒子關。

韓揚攥了拳頭。

林月才是最冤的人，可看著韓揚清瘦僵的背影，林月突然有點同這個樂於助人的研究生，論年齡，林月比韓揚小兩歲，但或許是已經步社會參加工作，林月不知不覺就把韓揚當學生看了。

“你進去吧，別因為這個跟家人吵，我新房好的。”牽著傅南走上二樓平臺，林月小聲勸道。

韓揚背對站著，還在生母親的氣，也沒臉面對。

兩人連朋友都算不上，林月的立場也不適合多說，牽著懵懂的傅南繼續往上走，周凜默默跟著。

“老師，那個阿姨好兇。”爬了幾層，傅南悄悄對對林月說。

林月心有點複雜。剛聯繫租房的時候，吳士不是這樣的，對很和善，不知道為什麼，後來見面吳士態度就變了。

韓揚也不懂母親到底是怎麼想的，回到客廳，他沉著臉問答案。吳士坐在丈夫旁邊，眼睛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說出來的話卻如一桶冷水潑在了韓揚頭上：“我知道你喜歡，可我不答應，既然不可能在一起，我就不能給你機會追。”

韓先生吃驚地看著老婆兒子，不懂發生了什麼。

“林月哪裡不好？”韓揚盯著母親，想知道原因。

林士終於輕蔑地哼了聲，眼睛往上瞅，好像隔著幾層樓房能看見林月似的：“你是名校研究生，家裡有房有車，最次也得找個本地媳婦，一個農村出來的師範大學生，哪裡配得上你？”

林月的份證看過，雖然是同一個省的，卻是小縣城小鎮上的人，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地方，這種人，當租客吳士歡迎，當兒媳婦，沒門！的兒子該找個門當戶對的，林月能給兒子什麼？結婚了只會拖累兒子。

瞪眼兒子，吳士調高音量，用行拒絕與兒子談。

戶口偏見是大城市的普遍現象，但韓揚今日才知道，他的母親也這麼勢利虛榮。

“我喜歡誰，不用你們管。”韓揚冷聲說，然後快走幾步，又出門了。

吳士噌地站了起來，想去追兒子，韓先生和事老地拉住老婆，頭疼道：“兒子大了，你那麼多心幹什麼，你都攆人了，那個林月也不傻，不會答應你兒子的，看電視看電視，真追上了你再手。”

吳士盯著房門，聽完丈夫的話，腦海裡突然冒出剛剛在樓道裡見過的男人，一黑，看著就不像好人，大晚上的跟林月回來，兩人肯定有一。這麼一想，吳士放心了，覺得有人會幫打消兒子的傻念頭。

~

五樓，林月打開房門，請周凜、傅南進來。

房間只有十幾平，帶小臺跟衛生間，靠牆擺了林月昨晚收拾好的兩個行李箱、一個超大行李袋，然後房間基本空了，只剩一套床上用品，還有幾個打包好的服裝塑膠袋，用來裝零碎小東西。

“就這些？”周凜環視一周，意外問。

林月點點頭。上個月搬家，為了省事輕鬆，扔了一批舊東西，所以行李真不多。

周凜走到臺前，往外看看，然後轉過來，漫不經心道：“一次搬過去吧，明天懶得跑了。”

那個房東一臉刻薄，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林月驚訝地看著他，這麼快？

周凜背靠玻璃窗，雙手在口袋裡，瞄了眼林月床：“我那邊好收拾，一次忙完，省心。”

林月緩緩打量這間住了一個月的房子，確實，沒有什麼值得留的。

“嗯，我馬上收拾，你們先坐。”林月很快做了決定。

“行李箱都滿了？”周凜朝牆邊兩隻紅的行李箱揚揚下，“滿了我先帶下去。”

林月點頭。

周凜站直，跟著走過去，一手拎只行李箱，直接往外走，腳步輕鬆，看得林月震驚不已。一個箱子裝的都是服，勉強能算輕些，可另一個行李箱裡面都是書，沉甸甸的，只能拖著走，怎麼周凜拎起來跟拎只似的？

“老師，我搬哪個？”傅南也躍躍試了，小小的男生，站在了林月最大的行李袋前。

林月笑，將床上枕頭大小的白小熊遞給他：“南南先幫我拿著，一會兒咱們一起走。”

傅南高興地接過小熊，低頭研究起來，覺得老師的熊真好看。

外面樓道，周凜一手拎個行李箱走到三樓，迎面撞上了韓揚。韓揚目複雜地看他，周凜就跟沒看見他一樣，蹬蹬蹬下樓了，姿態輕鬆，如兩手空空。韓揚站在原地，聽了會兒陌生的腳步聲，然後加快腳步上樓。

林月正將疊好的被子往行李袋中塞，聽見敲門聲，回頭，看見韓揚站在門口，神不太自然。

韓揚最先看見的卻是裡面只剩床墊的床，吃驚問：“今晚，就走？”不是說再住一晚嗎？

林月順著他目看過去，垂眸笑：“東西不多，一次搬走吧，對了，鑰匙我給你吧。”塞好被子，林月撿起桌上的鑰匙，取下一把，給韓揚。

韓揚看著，先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媽，不該毀約。”

林月真不介意了：“沒事，你別放在心上，好好讀書吧。”

在笑，燈下的臉細膩紅潤，薄薄的劉海兒下掩著細細的汗珠，不知是爬樓梯累的，還是收拾東西累的，韓揚只知道，現在的，很，他不想再退。樓下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是那人回來了，韓揚攥鑰匙，鼓足勇氣問了出來：“我，我能加你微信嗎？”

林月愣住了，還以為，韓揚只是來告別的，但此時此刻，韓揚泛紅的臉，與他張期待的眼睛，突然與讀書期間追過的那些男生們重合了。一個老師，一個大學校園的學生，雖然兩人偶遇的次數有點多了，但林月從未往這方面猜測過。

捕捉到韓揚的心意，吳士的臉又冒了出來，直到此時，林月才明白，吳士為何要攆。

林月莫名想笑，吳士，是覺得在勾引兒子？

“算了，咱們又不。”林月客氣地拒絕，不想給韓揚不該有的希。

韓揚張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周凜不不慢地上了樓。

林月沒等他出正臉，便回去收拾筆記本了，背對門口，但知道韓揚走了，周凜進來了，所幸，周凜什麼都沒問。

“那個，麻煩你了。”全部整理好，林月瞅瞅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小聲說。

周凜嗯了聲，拎起行李袋扛到肩上，臨走之前，還把林月重重的電腦包、雙肩背包搶走了，一聲不吭。林月心裡激，單手拎起剩下的幾個小袋子，最後看眼這間房，熄燈關門，牽著傅南下樓了。

上車後，周凜默默開車，傅南困了，靠在座椅上打盹，林月扭頭看窗外。江市經濟發達，晚上燈輝煌，高樓大廈幾乎都亮著燈，車子經過一片社區，林月著那一扇扇明亮的窗，心中再次騰起對家的。

周凜斜眼後視鏡，看到車窗上映照出一張落寞清秀的臉。

他收回視線，喊傅南：“困了？”

傅南眼睛，倔強地搖頭：“沒。”

周凜嗤了聲，過了會兒，車突然響起一首輕快的畫片主題曲。聽到那旋律，林月忍不住笑了，小學生們最近都在追這部畫片，老師們私下都會討論幾句，要想贏得學生們喜歡，老師也得悉孩子們的流啊。

旁邊傳來傅南開心的哼聲，林月注意力回到傅南上，一路都在笑。

十幾分鐘後，車停了。

這次林月搶了一個行李箱，沒逞強，拿的是裝服那個。

周凜看看，沒管，拎起大行李袋掄到肩頭扛著，一手提起裝書的行李箱，在前面帶路。

林月跟在後面，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周凜上。周凜穿的長、短袖襯衫，兩手都是重，他手臂繃，襯衫在，後背也清晰地勾勒了出來。那麼重的東西，他扛起來毫不費力，腳步又快又穩，整個樓道只有越來越重的氣聲。

“在這兒等著。”到了三樓，周凜突然轉，盯著說。

林月氣吁吁，抬頭，周凜已經沒影了，只有頭頂的腳步聲，蹬蹬蹬，像走，又像跑。

他還能跑啊？

汗如雨下，林月眼前，不知為何又浮現出周凜的背影，那手臂，都快比小了。

傍晚林月還提防他的強壯，現在，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