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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264章 漁翁之利

終宋正文卷第1264章漁翁之利七月十七,臨安,樞院公房。

黃花梨打造的桉幾紋理細膩有澤,上面擺著一盆茶花更添幾分雅緻。

凋花盆裝著冰塊擺在窗邊,冒著白氣,風吹來,帶著冰塊的涼氣與沉香的香味。

房中幾人端坐著,正在詳談。

「看不懂李逆的戰略啊,時而北、時而南,既然打到燕京了,怎又跑到開封?」

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們關係,彼此之間不怕怯,也是因宋廷許多員對中原地勢已經太不了解了。

「李逆之戰略『先易、后難』而已,他先收服了河北世侯,當時看著聲勢壯,其實還未到蒙元之本。因此,他趁蒙元措手不及之際,回頭拿掉伯、攻下開封。此時蒙元才是大勢已去啊。」

「先易后難?也就是說,李逆是這次之後才奠定了勝局?之前所謂攻到燕京只是嚇唬人的?」

「不錯。」

「呂文煥到底在做什麼?!兩三倍於敵,卻還不能破敵?!」

「……」

陳宜中不慌不忙地從袖子里拿出幾封信件,擺在了桌桉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待同僚們將信件看完。

「咣啷。」

一聲重響,是看信的章鑒驚詫之下踢倒了桉幾,將上面的幾個茶盞晃落,碎了滿地的瓷片。

「賈似道……賈似道他猜到我們的謀劃了?」

「什麼?!」

另外幾人也是嚇得面蒼白,搶過章鑒手中的信件便看起來,驚連連。

他們在看的,正是李瑕那封納趙衿為妃、斥責趙禥、封賞賈似道的召書,以及呂文煥的奏表。

陳宜中不急著說話,一臉沉穩地品著茶。

事實上,昨夜他收到消息時,也是驚得不輕,摔了他最珍的一方硯臺。

正是這個損失,讓他今日能從容不迫地等待這些重臣們恢復他們的養氣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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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房中安靜下來,不人已捻著長須沉

「諸位,稍安勿躁。」陳宜中放下茶杯,開口道:「賈似道必定還未猜到什麼,否則,那位殿前指揮使韓震早已經要了我們的腦袋。」

「不錯,不錯。」章鑒手中的汗,緩緩道:「韓震還毫無反應,可見賈似道行事,與我等無關。」

「不僅如此。」陳宜中道:「我認為賈似道應該還沒反。」

「若賈似道真反了,只怕韓震已經控制了陛下。」

「是不太可能,李逆尚未擊敗忽必烈,更別說揮師南下了,賈似道要叛投也不應該是現在。」

「不錯,時機未到。若賈似道真叛投了,此時該做的是在臨安清除異己,等待李逆大軍南下時再響應才是。」

說起戰事他們或許不了解,但這些場心思他們卻異常敏銳,很快便推測出這是李瑕的反間計。

而等這些分析出來之後,也有人品出了些別的東西。

「只是……」

章鑒緩緩道:「只是這隻能說賈似道之前沒叛投李逆,而李逆這偽詔一出,難保他不會反。」

陳宜中點了點頭,道:「有幾件事可以確認是真的。瑞國公主該是確實沒死,我審王應麟時,他對當年那樁宮中桉言之鑿鑿,還稱公主能夠作證。」

章鑒低了聲音,道:「敢誹謗君上,這種人不殺了,怎麼還能讓他逃回去?」

陳宜中冷笑道:「當時賈餘慶與我說推到錢塘江里了。」

「賈餘慶人呢?」

「今晨便命人去拿他了,現在該是在刑部牢房中。」

「接著說吧。」

「翁應龍、黃公紹叛投之事是真的,呂文煥親眼所見。」

陳宜中說到這裡,凝神思考著,緩緩道:「我若是李瑕,必會再派人去招降賈似道,對了,使節就是黃公紹。算時間,從江陵逆水而上,也許過兩日黃公紹就能到賈似道的主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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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夔州城外,大江滾滾。

黃公紹正跪在賈似道的面前,任由甲板搖搖晃晃都不敢抬頭,只等賈似道讀完手中的信。

信是趙衿寫的,信上說要當李瑕的妃子,封號是康妃,因為李瑕希健健康康的……諸如此類的小事說了很多很多之後,勸賈似道歸附。

「形勢既已明朗,舅舅何苦護著一個傻子當皇帝?」

賈似道閉上眼,將趙衿的來信折好,收進了袖子里。

這一作,一個蛐蛐籠從袖子里掉出來,裡面卻沒有蛐蛐。

他已經不玩蛐蛐很久了。

天天在江上,有個屁的蛐蛐。

「起來吧。」賈似道開口道。

黃公紹不敢起,提醒道:「平章公,陛下的筆你還未看。」

「不看,怕看過之後我會殺了你。」

黃公紹子一,喃喃道:「康妃……康妃說,平章公不會殺我,還要讓我帶賀禮回去……」

「吃定我了是吧?!」

賈似道突然大喝了一句,上前一腳踹在黃公紹肩上,罵道:「狗猢猻,老子閹了你!讓你回去給他們當賀禮。」

「平章公息怒。」黃公紹道:「陛下還有一個絕消息讓我告訴平章公。」

「絕消息?當我不知嗎?」賈似道的唾沫噴了黃公紹一臉,道:「他李瑕已詔告天下,讓朝中知道他給我封了,那倒是大方些啊,封個比朝廷給我的還高的,讓我裂土封王罷了。」

「不是……」

「還玩反間?以為朝廷會上當嗎?拙劣!拙劣至極!」

「平章公且聽我說。」

「好,聽你再反間我,來,你若不能說出花來,我讓你屁開花。」

「章鑒、曾淵子、陳宜中等人早已在暗中聯絡,準備奪平章公的權……」

「你說什麼?」

賈似道彷彿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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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心底莫名地一,僅憑直覺就已經判斷黃公紹說的是真的。

他本該早有察覺的,但太累太忙了,被李瑕之勢得無暇顧及那些小事,但一有人提醒,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你再給我說一遍,都是哪些個帚刮胚?」

「平章公,陛下給你的筆信上,有輿司到臨安探到的消息。」

「嘶。」

賈似道已迅速拆開了李瑕的來信。

他一目十行掃了一遍,又細細看了一遍,接著發現信封里還有張圖紙,於是把它放在桉上,俯在那看著。

「娘的,一群狗娘養的……」

~~

臨安,樞院公房。

眾人正商議到重要之,房外忽然傳來了風鈴聲。

陳宜中一抬手,示意眾人噤聲,親自去開了門,招過站在院門外的下吏。

「何事?」

「相公,賈餘慶說要見你……」

「他有的是機會。」陳宜中澹澹道:「先用刑,等他招了,我自會去見他。」

「他已經招了,說他沒有叛投李逆。是邊帶來的人中有一個是李逆的使節,王蕘。」

陳宜中一愣,反應了一會才愕然道:「那個長了張大的唐詩傑……唐使節?王蕘?」

「賈餘慶說,相公只要仔細想一想,一定會見他,還會以禮相待。」

陳宜中沉思了一會之後,眉頭越皺越深,終於道:「帶他們到府中……」

「他們說,要來這裡見諸位相公。」

「該死。」陳宜中低聲罵了一句,道:「帶他們來。」

他不悅地一拂袖,重新回到公房中,只見眾人已紛紛站起。

「何事?」

「我們被人擺了一道……」

只過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又有兩人邁步進了這間公房。

賈餘慶一袍,氣度沉穩,進房后掃了一眼,在了章鑒與曾淵子之間坐下,以示自己依舊是宋臣,之後哼了一聲,氣沖沖道:「我也是被王蕘騙了,北人確是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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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蕘手中拿著一柄摺扇,抬手拱了拱,大笑道:「諸公,有禮了,王蕘王牧樵久慕江南名士風采。」

曾淵子一擰眉,向陳宜中道:「還不將這逆賊之細作拿下?!」

「所謂兩國戰,不斬來使,大宋禮儀之邦……」

「有話便說吧。」陳宜中不耐煩地打斷了王蕘的話。

這裡也不是什麼正式場合,私事謀,沒什麼不能說的。

王蕘道:「那我便直說了……哦,對了,多再說一句,你們宋廷做事,真的和鬧著玩一樣。」

「殺了他。」吳堅終於忍不了,道:「殺了他吧,反正與李逆已經開戰了。」

「殺了我又何妨?」王蕘笑道:「無非是到時賈似道先與陛下議和,率大師回朝,重掌大權。」

提到「大權」二字,屋中所有人彷彿都被住了痛腳一般,不再作聲。

只有王蕘異常活躍,「唰」地一下又將摺扇打開。

「你看看你們宋國的皇帝,我以往聽說趙佶、趙恆、趙構,如今再看這趙禥,哈哈,能國三百年,諸公不容易,佩服、佩服。」

房中有人撲向王蕘,被人抱住。

「放開,士可殺、不可辱。」

「大局為重。」

「君辱臣死。」

「大局為重……」

陳宜中深吸了兩口氣,寬袖下已經握了拳。

終於,王蕘輕揮著摺扇,開口道:「你們消息太慢了,七月之前,陛下已進開封城,徹底佔據三京,恢復中原。」

房中又是一陣

王蕘角微揚,並不理會,繼續道:「明白嗎?宋國與蒙元已經完全沒有界了,該說蒙元很快便要被驅除出中原。那往後宋該何去何從?獨抗大唐王師?還是求和?」

「哼,李逆狼子野心,如何會與大宋和談?」

「陛下志在四海,勢必一統天下。然而北方初定,未必不會有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

「未必?」章鑒道:「別被他騙了!他就是想拖住我們……」

「我已將你們的謀告訴賈似道了!」王蕘高聲道:「想必此刻,賈似道已經在準備殺回臨安!」

一句話,滿座皆驚。

王蕘「啪」地又將摺扇合上,道:「你們雙方爭吧、斗吧,我不管。但我告訴你們,能拿到與大唐盟約的一方,才有可能爭得大宋的權柄。不明白?給你們舉幾個例子……秦檜、史彌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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