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琳最後還是上了馬車，盛夫人果然一刻也不肯停留直接就往城外而去了。

等馬車一路出了城，卓琳才問道：「坐馬車去東北？能趕得上表哥的婚禮嗎？」從京城到北四省，坐馬車一路慢悠悠過去至也得大半個月。現在京城到北四省已經通了火車，無論是考慮時間還是費用甚至是舒適度來說，都比馬車要好得多。

盛夫人道，「坐什麼火車？那車上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沒得染上什麼髒東西！」

卓琳有些好笑，「難道你們是從江南一路坐馬車來京城的？」

陪著他們坐一輛車的盛家二哥道，「我們是坐衛家的船北上的，到京城渡口才換了馬車。」

卓琳點點頭，差點忘了還能走水路。

但即便如此，卓琳也並不太相信盛夫人真的因此就打算坐馬車一路去北四省。

果然，馬車離開京城之後並沒有往東北方而去，而是轉向往南去了。

「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卓琳坐在馬車裡，看了一眼靠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的盛夫人，將目落到盛二哥上。

盛二哥對上妹妹的視線，顯得有些窘迫，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低下頭沒有說話。

卓琳冷笑了一聲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從這馬車上跳下去？」

盛二哥有些無奈，「小妹，你別鬧了。這馬車跑得快，摔傷了疼的還是你。」

卓琳笑道，「沒錯，摔殘了疼的是我，但損失的不是你們嗎？」盛二哥臉微變，訕訕地沒有說話。

一直沒有說話的盛夫人睜開眼睛，看著卓琳淡淡道：「今天你別說是摔殘了，就算是摔死了，也得到該去的地方去。」

卓琳盯著沉聲道，「所以，你確實是打算把我給賣了。」

盛夫人臉變得十分難看，一向以自己的份和家族為傲，這樣高傲的人自然不能容忍別人說賣兒，雖然誰都知道確實如此。

就如同當初將風華正茂的盛卓嫁給虛弱註定了命不長久的衛家大爺，誰會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但誰又敢真的在面前說出來？

「你這個年紀早就該婚了，家裡替你擇好了婚事，你只需要遵從就夠了。」盛夫人冷冷道。

「收了多錢？」卓琳毫不留地問道，誓要扯下最後的遮布。

「……」馬車裡一邊寂靜，只有外面車在地上碾過的聲音和馬兒踏在路面上噠噠的聲音。

馬車裡的氣氛凝重的讓盛二哥覺得有些待不住，只得輕咳了一聲道：「那個，我去後面看看大哥。」

他們家的除了大妹妹格溫和些，母親和小妹是一個比一個強勢。

卓琳輕笑一聲，突然手拉住了盛二哥的領。盛二哥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卓琳不知從哪兒出來一把槍頂在了他的下上。

「小…小妹，你幹什麼？」盛二哥嚇得不輕，連忙聲道。上為什麼會有槍？！

卓琳笑道：「二哥，咱娘這次是為了什麼非得這麼著急把我給賣了？」

盛二哥小心翼翼地盯著那槍管道，「什麼賣了…小妹你別胡說，娘就是想讓你去相看相看。那家人也是北方富戶，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

卓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臉鐵青的盛夫人道：「原來娘只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啊？那沒關係，咱們現在就回京城，我明天就出嫁。」

盛二哥有些驚訝，只聽卓琳道，「前些日子京城還有不人向我求親呢。我還是比較喜歡讀書人，剛好有一個就是我們學校不遠的中學老師。人家也是大學生，年紀只比我大三歲，長得也不錯，我覺得還可以接。」

「中學老師？」盛二哥問道。

卓琳笑道，「是啊，好像是京城周邊一個小鎮的人，如今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也算得上是上進了。反正以後我也用不著他養，結婚後我們一起鬥，在京城過日子還是不難的。這樣爹娘和兩位兄長也就不用替我心了？娘，你說好不好？」

「閉！」盛夫人冷聲道，最討厭這個兒的就是這一點。眼睛太銳利，心裡太明白。明白也就罷了，還偏要說出來故意讓人難堪。

「你想幹什麼？想殺了你哥哥？還是想連我也一起殺了？你手試試，我倒要看看盛家到底養出了個什麼樣的孽障！」盛夫人冷笑道，顯然是篤定了不敢開槍。

卓琳也不意外，點點頭道，「親手殺親確實不好，那母親…咱們就來賭運氣吧。誰死誰活，各憑天意。」

盛夫人一愣，卓琳突然對起簾子對外面趕車的人道，「停車，下去！」

外面開車的人早就聽到了裡面的對話，只是主人家沒有吩咐也不敢輕舉妄。聽到卓琳的聲音這才勒住了韁繩，回頭看到卓琳手裡的槍頓時嚇了一跳，「二、二小姐？！！」

「下去。」卓琳淡淡道。

車夫不敢耽擱，也不敢看盛夫人，連忙跳下了車。

後面的車見前面停下了來也只得跟著停下，後面的盛家大哥正準備跳下車過來詢問況，卓琳已經抬手朝外面開了一槍，「大哥，別。」

「……」

卓琳笑地看著盛夫人，道，「娘，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盛夫人冷眼看著卓琳，卓琳道，「我這槍里還有五顆子彈，我朝前面開五槍。如果馬兒停下來之後咱們都還活著，就算我輸。如果我死了，隨便你把我的賣給誰，絕無怨言。」

「小妹，你…你別衝……」盛二哥被卓琳臉上的笑容嚇得忍不住發抖。

他們拉馬車的馬兒可不是軍馬，剛剛那一槍馬兒就已經躁不安了。如果卓琳哪一槍打在了馬上，導致馬兒發狂最後馬車翻了都是小事，只怕車裡的人都要完了。

卓琳道，「我沒衝，二哥，別怕。就算你死了，咱們家還有大哥傳承香火，絕不了后。」

「……」我特麼是擔心這個嘛？

卓琳道，「不然你告訴我，娘到底是為什麼這麼著急？這個遊戲我跟娘一起玩兒就行了。」

盛二哥看看卓琳又看看盛夫人，到底是積威太甚他還是不敢違逆母親。

卓琳道：「等我開槍之後，就算我自己後悔也來不及了。」說著扣著扳機的手指微微一，盛二哥忍不住一抖手想要去奪卓琳的槍。

卓琳下手毫不留，仗著位置佔據優勢用力一同時一槍砸在了他的臉上。

盛二哥頓時痛得險些不過氣來，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盛二哥本來就是個文弱的讀書人，就算力比卓琳強一些也強得很有限。卓琳早早出門求學，雖然稱不上什麼好手，但防的手段還是有幾分的。

盛夫人臉慘白，氣得渾發抖，雙眼死死地瞪著兒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認輸。

卓琳的神卻坦然得多，輕聲笑道，「母親不要這樣看著我，按理說你生我養我一場，我是不該這樣對你的。但是…如果你只是想要我還你生養之恩，想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給你。」

盛夫人咬牙道：「我只是要你結婚！哪家的姑娘不是這樣的？阿當年也是一樣的，憑什麼你就特殊？」

卓琳道：「雖然你沒有給我選擇生的權力，但我可以給你選擇我死的權力，除此之外，你左右不了我任何事。你真的只想讓我結婚嗎？不包括結婚以後當個賢妻良母，順便努力補娘家？那我新婚之夜濺房或者哪天在夫家殺個把人想必你也不介意了？」

盛夫人幾乎要咆哮了，「盛家生你養你，現在要你回報有什麼不對？！」

卓琳眼神冰冷，「我自己也可以回報盛家的生養之恩，為什麼一定要犧牲我的人生？」

盛夫人冷笑，有些不屑地道，「你？你能有多大的本事？又要多年？」

「……」卓琳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淡淡地苦意和無奈，搖了搖頭道，「算了，母親，既然如此…咱們就賭命吧。」

「不、別……」盛二哥捂著涕泗橫流的臉，聲道：「小妹…別，你先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說吧。」

盛二哥頓了一下，抖了抖道：「娘…娘想給大哥捐一個同、同知的位置，要五萬、五萬兩銀子。」

卓琳不為所，淡淡道：「還有呢？」

「還…還有，我先前跟人做生意，賠了些錢。」

「多？」

盛二哥吞了口口水，「十、十幾萬兩……」

卓琳道，「看來衛家也不想養著盛家這麼大一群蛀蟲了？」

衛家是江南豪富但不是人傻錢多的大傻子，卓琳從小在盛家長大對盛家眾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姑娘就不說了，從小被關在家裡學什麼琴棋書畫三從四德，還力求勤儉持家，花不了多錢。但這些男人和夫人們，排場卻是一個比一個大。

而且越是沒落了，排場反倒是越大，彷彿只能這樣才能昭告世人盛家依然繁榮。

曾經卓琳就聽自己姐姐聊起，說衛家雖然豪富，但論排場只怕還不如盛家。對此盛家也覺得理所當然，衛家那樣的暴發戶怎麼有資格跟他們比？

盛二哥小心地道，「那個…衛家最近，有些。大妹又一直都沒有……」

卓琳明白了，衛家人口眾多家裡本來就，姐姐嫁過去之後又一直沒有懷孕在婆家只怕也不太好過。

衛家人自然也早就不耐煩應付盛家這樣的吸蟲了，如今盛家一下子短缺二十幾萬兩，衛家自然不會搭理。要知道，二十萬兩至也是衛家每年一半以上的盈利了。

卓琳問道：「母親打算把我賣給誰？」

盛二哥道：「桐城鄭家，鄭家的小公子。鄭家說，只要你肯嫁過去，鄭家願意出三十萬兩聘禮。」這個聘禮絕對稱得上是大手筆，雖然如今銀子沒有早些年值錢了，但也依然還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一筆巨款。

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從五品同知才五萬兩，由此可見三十萬兩是怎樣的天價。

如果只拿來捐，盛家都能用這三十萬兩捐出六個五品了。

卓琳有些好奇，「鄭家為什麼要出這麼多聘禮？」當年姐姐結婚的之後，衛家的聘禮也還沒有這個數。

盛二哥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那…盛家小公子，腦子有些病。鄭家祖上也是出過高的，如今的鄭夫人的娘家也是朝廷正二品員，一般人家的姑娘看不太上……」一般人家的姑娘鄭家看不上，家世配得上鄭家的誰願意將兒嫁給一個腦子有問題的？所以就只能砸錢了。

只要錢砸得夠多，總有幾個缺錢的清貴人家願意貢獻出兒的，譬如盛家。

況且盛家和鄭家相隔遙遠，這婚事如果真的了，江南的人都未必能知道盛家的二兒被嫁了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卓琳都要被氣笑了，點點頭道，「行，你下去吧。」

盛二哥怯懦地看了一眼臉沉的盛夫人，終究什麼也沒說灰溜溜地下車了。

車廂里一片寂靜，外面一群人站著卻誰也不敢靠近，畢竟現在只有卓琳一個人手裡有槍。

卓琳著盛夫人有些慨，「母親，我們走吧。」

「等等！」盛夫人沉著臉咬牙道。

卓琳微微偏頭看著，盛夫人冷聲道，「你就當真這麼狼心狗肺？寧願眼睜睜看著你兩個哥哥苦？寧願跟你母親一起死也不肯為盛家出一份力？你別忘了，你小時候你兩個哥哥也是疼過你的。」

卓琳有些好笑，「他們什麼苦了？想當自己考不上，做生意賠了錢就要妹妹賣？母親，咱們家真的還不上這些錢嗎？」盛家現在是沒什麼錢，但祖上傳下來的資產古董卻也不，真的想還就算艱難一些也不至於還不上的地步。

盛夫人不說話，卓琳慢慢道，「不是，你們只是覺得賣一個兒最劃算而已，畢竟祖上傳下來的祖產買了就沒了，盛家也要跟著丟臉。從小母親就偏疼兩位兄長，但是現在我猜母親在懊悔當年怎麼不多生幾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