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了行宮，扶著單嬤嬤的手下了馬車時，瞧見太傅怒氣衝衝地下馬離去了。聶清麟倒是瞭解些太傅的脾氣，生了氣便要自己氣消了才好，所以倒也是沒太放在心上。

不過掌燈的時候，單嬤嬤倒是送來了兩本經書：「太傅說聖上不進山門照樣可以好好磨一磨心，請聖上閒暇時將這兩本經書抄上五遍，」

「……」

本就是無所事事的宮中生活，太傅既然派下了任務倒是算是沒有白白度日。

當天夜裡，聶清麟就坐在寢宮的書桌邊，單手挽袖，提著一隻筆一字一句認真地抄起了經。

太傅沒有去皇上的寢宮，他正在書房召見著自己的京城布下的親信。

此時京中便是群龍無首的狀態，正氣不足，便是邪氣橫生時。衛侯倒是真盼著，有那麼幾個妖魔趁著這個時候早早地現了原形。

聽完了奏報，又向探們布置了事項後，已經是深夜，太傅步出書房時，習慣地朝著那寢宮了一眼，隻這一眼臉驟變。

只見那寢宮裡燭火搖曳，大有通曉不眠的架勢。太傅皺著眉來阮公公：「去寢宮瞧瞧，皇上在幹什麼？」

不大一會，阮公公便回來複命：「皇上正在抄寫經書……」

說完，阮公公便低頭垂手等著太傅的吩咐，可是半天沒有靜，等他抬頭地一：哎呦喂！太傅那臉分明是氣得不輕，狠狠地瞪著寢宮的方向磨著銀牙。

阮公公不知道今日二人出游那一關節，隻心裡道：這又是怎麼了？瞧那意思是皇上惹太傅不高興了，咳，機靈的一個皇家孩子，怎麼就老是不知死活地去拈這老虎的鬍鬚呢？

還沒等慨完，太傅的形已，朝著皇帝暫住的宮苑走去，可是了宮苑卻幷沒有進去，而是立在窗外去窺視那屋裡的形。

平心而論，聶清麟執筆的樣子倒是清至極。衛冷侯知道這小龍珠有些藏拙，單是看那一筆腕勁十足的字，便絕不是個平庸的飯袋，可是他卻幷無心去欣賞人執筆的風韻……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看的架勢是要通宵達旦地熬夜抄寫經了？這般的勤勉是要做給他看嗎？太傅直覺這聶清麟是在跟著自己置氣，白天便沒有消散的火氣，頓時又是漲得老高。

立在窗邊靜看了一會，太傅便沉著臉回去了。

既然是自己的下的命令，總是不好朝令夕改，若真是這樣，倒是那個小混蛋抓到了訣竅，以後總是這般行使苦計該如何是好？

太傅覺得自己近日在皇上面前威嚴不足以震懾龍威，倒是下了狠狠地整治小皇帝的決心。

只是這夜太傅大人是怎麼都睡不，倒在**翻覆了幾次，又起立在窗前去看隔壁宮苑沒有熄滅的燭。

不由得又懊惱起旁人，心道；這單鐵花也是個沒魄力的，居然由著那小皇上胡鬧！換個懂大義的嬤嬤，就應該強行熄滅了燈火，讓皇上早早安寢！此時，太傅早就忘了自己吩咐過單嬤嬤--小事且隨著皇上。一心又惱起這將軍不會審時度勢了起來。

一時間相鄰的兩個宮苑皆是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天微亮時，那燈才熄滅，看樣子是安寢了。看了太傅卻是睡意皆無，依然立在窗前，臉晦暗。

到了清晨，阮公公進來服侍太傅淨麵更，然後小聲地問：「太傅，一會就該返回京城了，您看什麼時辰出發？」

太傅淨過麵後，手接過漱口的茶盞，突然問道：「皇上是不是還睡著？」

阮公公連忙說：「聽單嬤嬤說，倒是醒著的，因爲知道今兒要出發，就是不大神，蔫蔫的，昨兒就睡了不到半個時辰。」

太傅聽了，面無表，自顧著漱口，等打理完畢了便說道：「京城事務冗繁，不宜在行宮耽擱太久……你讓韋神醫去給皇上問問脈，開些安神養氣的湯藥，讓聖上在船上能好好的睡一覺。

阮公公退下，依著太傅的吩咐去辦事了。

等太傅上船時，小皇帝已經在船閣二樓的臥房裡睡下了。進了臥房，床幔已經重重疊疊地放下，掀開簾子進去，那小臉睡得的。

太傅忍住去一的衝，轉來到了旁邊的書桌旁，只見那書桌上還鋪著未幹的筆墨，似乎這小皇帝上船時，還用功了一陣。

太傅踱了過去，手拿起那厚厚一摞已經寫好的紙稿。

可是展目一看，哪裡是什麼經！居然是洋洋灑灑的「罪己詔」。字裡行間倒是層次分明，將自己這些時日的錯誤逐條列舉了一番。除了無大志「昧國邦而累人臣」外，還有不能察臣心的「無安賢之徳」。

還有大段回憶過往在宴席中太傅英姿的節，以示聖上對臣子的儒慕之。甚至連自己當年出征，在皇家宴席辭行時說的話穿得衫都詳細地描述了出來。連自己的忘了的細節，真不知是怎麼記住的。

也虧得這龍珠子是個能扯的，洋洋灑灑地楞是書寫了萬字。雖然裡麵的大都是稚子稚以極的言辭，但衛冷侯可是真真的被氣樂了。

放下這篇罪己詔，太傅倒是有些釋然。自己是比那龍珠子大上許多的，怎麼也被那小混蛋拐得生些無聊的閒氣。

如今在這深宮裡，能仰仗的便只有他衛冷侯，只怕自己那天在馬車上變了臉的一聲怒吼，是嚇著了這弱弱的小人兒，那麼貪睡的人，卻熬夜弄出這麼個不倫不類的罪己詔，倒是反襯得他

衛冷侯不通人，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聶清麟這一覺睡得倒是悠長，韋神醫開的藥方就是妙，原本晨起時，因爲睡眠不足而頭痛裂，可是服下那劑湯藥後，便沉沉地睡了一覺，等到睡飽了，雖沒有睜眼，也覺得子舒爽得很。

睜開眼時，發現太傅居然睡在了自己的邊，此時太傅呼吸深沉而綿長，看那意思應該是睡得正。

聶清麟微微抬頭看了看書案上被過的書稿，心裡想著：太傅大人的火氣應該是消了吧？於是便又放心地倒下，怕驚擾了太傅的安眠，也沒有起，倒在榻上出枕邊的小說本子，猶自看了起來。

自從花溪村回來後，便不再看那些艶史俗本，不知爲何，再看那書裡的**便覺得都是一樁樁難以全的悲劇，就算那寫書的再如何潤飾，總是能想到這琴瑟和鳴，夫妻舉案齊眉的種種不合理之，書若是看到這個份兒上，那便是失了味道。

所以，皇帝現在喜歡臨幸些個江湖草莽的俠盜小說，雖是了纏纏綿綿，卻是多了些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暢快淋漓。

看到俠手起到刀落斬了佞臣的脖子那段彩時，太傅大人也醒了，睜開眼手便走了手裡的書卷：「怎麼臥在榻上看書？真是個沒規矩的！」

聶清麟聽著太傅的語氣，便知道他是消了氣的，便大著膽子靠了過來：「看太傅睡得正香，怕起來了驚擾了太傅，太傅怎麼睡得這麼久？莫不是昨夜又熬夜理國政了？」

太傅大人的俊容一綳，聶清麟心知又了逆鱗，趕又轉換話題：「昨兒太傅沒來陪朕用膳，朕都吃了一碗飯，太傅今兒陪朕一起用膳嗎？」

衛冷侯半垂眼，那長長的睫倒似人一般濃黑彎長。他靜看著小皇帝，突然說道：「皇帝這幾日的憂思，微臣已經瞭解，只是還皇上信任微臣，不要總是擅作主張。」

聶清麟乖巧地點了點頭。衛冷侯的目轉，薄附在了那小人的上，實實地親吻了起來……

郊祭回來時，這京城與前幾日走時一般無二，但是朝臣們已是人心惶惶。

雲妃娘娘病斃，兵部尚書溺亡，這絕不是空來風？

誰不知道這尚凝軒宮變時搖旗吶喊，爲太傅立下了汗馬功勞。

太傅得勢後也沒虧待他，宮裡的雲妃娘娘是唯一待遇不減，未了冷宮的妃嬪，尚凝軒更是穩坐兵部的寶座。也不知讓多朝臣嫉妒得心痛，後悔自己的玲瓏心不知被什麼蒙了竅，竟沒看出來太傅是至尊至貴的帝王命，沒能早點投奔太傅做個馬前卒，不然怎麼的也能再升個一二級，說不定祖墳冒青煙也能來個尚書當當。

這才幾日啊，尚家就突然失了勢，更是鬧得尚書娘娘同日亡，這到底是個什麼況？

由不得眾大臣們不擔心。翻開史書看看，哪朝哪代更替時，不是殺他個人頭滾滾，流河。

宮變那陣，朝臣們哪個不是膽戰心驚，早上離家上了朝堂，不知晚上有沒有命回來。還好，太傅不是個濫殺之輩。手裡的刀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隻尋了幾個平時風評差的砍頭立立威，其他的都放過了。

但這一出是怎麼一回事？這是要開始清算嗎，但是怎麼從自己人的兵部尚書開始呢？要清算到什麼地步，下面倒黴的又會是誰？朝臣們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擔心，再也在府上坐不住了，如同雨前的螞蟻一樣紛紛出來，找自己相的人打聽消息商量對策。京城大街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走不遠就能看到一個朝臣的轎子急匆匆的走過，不朝臣在街上相遇，或者各自避開，或者掀開轎門默契地看一眼，又各奔去。

太傅進城時，恭送了皇上回宮，便端坐轎中準備回府，他此時一臉平靜，心中卻在不住的盤算。朝臣們的報太傅早已得到詳細報告，這在尚凝軒被毒死時他就已經預料到了，而且他料準幕後的黑手必定借此機會散布他要清洗朝堂之類的消息，讓朝中更加的。

這幕後黑手雖然沒有暴出來，他也能猜個大概。尚凝軒是個會鑽營的，看著風向爲總是靠得山頭一山更比一山高，只是……能引著他一心爲之賣命的又該是那座高山？居然比他衛冷侯還要震懾那尚凝軒。

這麼一看，左右跑不出大魏朝開國時和太祖打天下而興盛起來的那十幾家侯爺，只有他們枝繁葉茂，從朝堂到地方，關係龐大，才能讓尚凝軒甘心低頭爲之賣命。

太傅灑然一笑，一個個位素餐的飯桶，與那荒**無道的先帝一起，把個鼎盛繁華的大魏朝生生折騰得病膏肓。要不是大魏朝這間破屋四麵風，而他又擔心行事太急反了這些個權貴，他早就把他們該砍的砍，該殺的殺了。

這樣也好，大必以大治。就借著幕後黑手這黑風把這早已腐朽不堪的大魏和他的一起掃掉吧……

只是下一步如何走……幕後黑手不會停步不前，很有可能最後破釜沉舟武力反抗自己。這些侯爺自權勢重，在家族發源地更是一言九鼎，地方也奈何不得他們，還要看他們的臉行事。他們一定會憑著家丁武力，脅迫地方反抗朝廷。一旦他們造反，必會引得朝朝外反對自己的勢力信心大漲，進一步分裂魏朝。

雖然對自己百煉鋼的黑旗軍來說他們就是個笑話，但是這卻會給本就風雨飄搖的魏朝更加脆弱，南疆也必定趁機發兵。

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這種大家族，權勢都集中在當家的幾個人手裡，一旦沒了領頭人，就是一盤散沙，所以該是舉行宮宴的時候了……

回府的時候，太傅一下轎，便看見自己的那一排妾室正立在門口恭候，去其他妾室的巧

笑嫣然不同，四夫人尚雲香的臉確實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