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正文卷第1218章未降者真定府,龍興寺行宮。
李瑕轉頭看了張文靜一眼,只見子微微一晃,片刻卻又強裝鎮定,連雙手擺放的姿勢都顯得端莊。
他揮手,向前來彙報保州詳的信使吩咐道:「先下去吧。」
「遵旨。」
「陛下,幾位相公已經到了,郝經也已召到偏殿候見,陛下是否現在去前殿?」
「讓他們稍待,下去吧。」
過了小一會,李瑕轉頭看向雁兒等人,道:「你們也下去。」
終於只剩下兩個人,他便過去抱了抱張文靜。
「想哭就哭出來吧。」
「也沒有。」張文靜紅著眼,道:「之前就明白九哥活不了的,我就是想到以前......他小時候對我很好。」
「若不是生在這種世道,他會是個很好的兄長、朋友。別太難過了。」
「我也沒有很難過,就是擔心我爹。」
「放心。」李瑕道:「我已經安排人去燕京了,會救他們。」
泫然泣的張文靜十分,握住李瑕的手,把頭埋在他口中蹭了一下。
這是個很親昵,也顯得十分依賴的作。李瑕目看去,覺得像是一隻不設防備的小兔子。
但其實就在昨日便有人向他奏過,說拿下保定之後,眼下張家的勢力剛剛好,話里話外的意思燕京城的張家人其實不太有必要救,也很難救。
當時他只回答了一句「眼界放遠一點」。
此時好好安了張文靜一番,李瑕才起向前殿走去。
一出門就是一陣冷風灌過來。
馬上就要到臘月了,雖說拿下保州城很順利,但各種因素加起來,要全面進攻燕京顯然要等到開春了。
而這個冬天要準備的還有很多。~~
走到了前殿,李瑕想了想,卻是先召見了郝經。
郝經被扣留期間已見了李瑕麾下不文武將,至於有多,也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之前他見李瑕,還會行禮喚一句「外臣見過唐皇」,今日卻是連「外臣」也不自稱了,站在那愣愣看著李瑕,目宛如一個老父親。
「張弘范死了。」李瑕道。
過了一會,郝經才道:「老夫的弟子......死在陛下手中的,已不在數。」
「朕破壞了你們的其樂融融?若沒有朕你們的日子會過得更好?」
郝經面慚愧,搖了搖頭。
李瑕道:「之前你說,不願歸附朕是因為朕會敗,擔心中原無人治理。現在呢?還是這麼覺得?」
「老夫想先問幾個問題,不知可否?」「問吧。」
「唐軍糧草不足,想要如何攻燕京?」
「加上保州的存糧,朕的北伐大軍可支撐到三月。」
「三月只怕攻不下燕京,燕京畢竟不同於河北諸城......」
「那不如你到時再來求和,問問朕沒糧了怎麼辦。」
郝經一愣。
他本以為李瑕這次是要招攬他,且心中已經有了些猶豫,考慮到若要降,家小卻都還在燕京。
倒不想李瑕說的是「再來求和」,像是並沒有要招攬他的意圖。
郝經也是有脾氣的,見李瑕既不招攬他,他的語氣也生了不。
「那不知唐皇陛下對外臣這次的議和盟約怎麼看?」
「朕可以考慮答應,但不是忽必烈那些條件。」
事實上,忽必烈的條件,李瑕本都沒怎麼聽,顯得十分沒有誠意。
此時他才敲了敲桌案,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要讓朕退兵,忽必烈首先要去帝號、去汗號,向朕稱臣,朕可以封他為漠北王,這是大前提。另外還有些小的要求,比如納貢......」
郝經看向李瑕,眼神帶著驚訝與思索之。
驚訝於李瑕提出這樣沒誠意的條件,思索提出這樣的條件有何意義。
直到之後其中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還有,張家的滿門老還在忽必烈手裏吧,讓他把人好好地給朕。」
郝經目一,地已想明白了什麼。
又過了三日,等李瑕提出的關於盟約的各種細節議定,郝經便再次乘上馬車北返。
依舊是那個不知名的唐軍將領護送。
這次,唐軍將郝經護送到了保州城以北五十餘里的武遂城。
到了地界,那唐軍將領勒馬便要走,郝經掀開車簾,問道:「兩番勞將軍相送,老夫卻還不知將軍高姓大名?」
「哈哈哈,你還是不配知道!」
那唐將大笑著,須臾便帶兵士走遠。
元軍將領黃俁大怒,策馬上前向郝經道:「郝公,末將去給他們一個教訓。」
「罷了,國事為重。」
郝經冷眼向南掃了一眼轉頭看向前方的武遂城,道:「歇歇再繼續走吧。」
武遂城便是宋國名將楊延昭屯兵抗遼之
,宋遼之戰中的冰城敵、羊山之役皆發生在這裏。
登城南,到了不遠的白。白是宋、遼的界。
他於是想到了這次見李瑕時,李瑕引用的他的那首詩。
詩名《白行》,其中還有一句是「易水南邊是白,北人為界海東頭」,講的是石敬塘割讓燕雲十六州之後,白就了南北的界。
而如今若是真的促了李瑕與忽必烈的和談,那這條白只怕還要繼續為南北的界。
「萬古諸華有臭」,既寫出了這詩,他郝經能這般做嗎?
風雪吹來,郝經抹了抹眼,將眼中的淚花抹盡。
護送他來的元軍將士還在看著,他不能讓他們看出他的慨。
於是隊伍繼續前行,過定興、遂州、大興諸城,終於在數日之後抵達燕京。
一路上,郝經留心觀察,發現元軍堅壁清野,防佈置與白以南大不相同。
白以南大多屬於漢人世侯分兵鎮守之地,以北的地界才是由忽必烈直接掌控。另外,若說白以南曾經還是宋土,離喪不到一百五十年,北面則已離喪三百三十年,民心風氣還是有區別的。
進燕京之後,忽必烈並未馬上召見郝經,而是命趙良弼先來見了郝經。
趙良弼是真人,祖上本姓「趙良弼」,音訛為「趙家」,因此以趙為姓,到他這一輩,已與漢人無異,讀書考中過金國的科舉。
在李瑕稱帝之前,趙良弼也曾出使長安,見過李瑕。
「陛下還擔心李瑕會把伯常扣留,好在這次你能夠平安歸來。」
郝經連忙擺手,笑道:「輔之兄也曾見過李瑕,該知他不是如賈似道那般無德之人。」
趙良弼捻著鬍鬚,道:「不錯,李瑕之風采,至今我還是記憶猶新啊。」
他說這句話時目看著郝經,若存著些試探之意。
郝經反問道:「輔之兄此言何意?擔心我降了李瑕不?」
雖然雙方都知道,護送郝經回來的將領士卒都已經被帶去查了,趙良弼卻還是道:「絕無此意。」
「只怕陛下疑我啊。」
「伯常言重了。陛下不久前才說了,他若是信不過我們這些漢臣,乾脆便棄了這燕京城。之所以還守著因他行漢法之心猶堅,且還信任我們這些老臣。」趙良弼嘆道,「我們隨陛下數十年了啊。」
「是啊。」郝經拍著膝蓋,道:「我幕府的時間晚,算來也整整十四年了。」
兩人欷歔不已。
過了一會,趙良弼再次發問,道:「李瑕既已拿下保州,似乎取燕京之意甚堅?」
「未必。」郝經道:「宋遼之界在白,而不是保州。」
「他若願意議和,何必提這等荒謬條件?陛下不可能答應的。」
郝經道:「但我們的目的也是拖著他,待他糧草告罄。大可與他慢慢談,哪怕就著其中那些小條件來回掰扯。」
「但李瑕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也不敢確定南面的局勢會如何變化,想要靜觀其變。」郝經沉道,「或許還打算趁著嚴冬整備之時救出張家。」
「張?」趙良弼沉了一會,目看去,等見郝經在倒茶了,才緩緩道:「保州失守的消息傳來,陛下好像已下令殺他了,今日我聽說他被押到了軍營中。」
郝經不自覺地手一抖,茶水灑了滿。「死......死了嗎?」
「不知,也許祭旗了吧。」
郝經已掩飾不住臉上的慌張神,道:「輔之兄也知道,我曾深張大恩,無論如何,我都想......還能否為張家求個?」
趙良弼目疑,道:「陛下沒有不殺他們的理由。」
「若李瑕能退兵?」
「為了張,不可能。」
「不,張只是一個談判的籌碼。方才說過,李瑕也在猶豫。」
趙良弼眼中疑更深,問道:「猶豫什麼?」
郝經掩著張,穩了穩心神,起,拿出一個地圖,指點著說起來。
「輔之兄要對陛下的佈置有信心,早在李瑕與兀魯忽乃、海都於西域會盟之際,陛下就已意識到了威脅,故早已對此做出了佈置,西滅高昌、遣使吐蕃、南聯宋國......如今宋軍已攻破了夔門,對李瑕形迫在眉睫之威脅。據我所知,李瑕得到夔門失守的消息正在考慮是否退兵,遂故意試探陛下。」
「迫在眉睫?」
「不錯。輔之兄不知川蜀地形,待我細細說來。夔門乃川之門戶,此地一破,川蜀門戶大開,李瑕已陷兩難之境.......」
趙良弼看著郝經指點江山的作,漸漸能到郝經上那對大元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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